触摸三月
触摸三月
几场霏霏细雨,太阳终于粲然一笑,草木蛰伏了一冬,苏醒了,仿佛能听见它们拔节破土的声响。柳树枝儿绿了,也柔了,打了苞蕾。几天前还花苞含羞的油菜花和紫云英们,以及各色的花们也等不及了,好像一夜之间,便开得烂漫。
约脾性相投的三五好友,去往岱冲湖,去凑一场热闹。
阳光正好,三月的春风温润又和煦。远山辽阔空蒙,笼罩在一层轻纱里,在云烟里忽远忽近,又若即若离,很像是几笔水墨,涂抹在湛蓝色的天边。近处看那青色的山峰,将伟岸的峰影投在岱冲湖的柔波里,山和水的交融,是静和动的珠联璧合、单调与精彩的相得益彰。涟漪里有青山的影子。莫非,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此刻,或许你只想做一个恋山、恋水、恋春的人。
山上沟涧纵深,在林间山石中出没。清泉汩汩,不约而同扑入岱冲湖,岱冲湖的上游是浩瀚的菜子湖。湖,与直通长江的古长河相依相偎、呼吸相与。为有源头活水来。湖与溪,以活泼与明亮给岱冲湖以无比的灵性。你看,湖水清澈得透明,又静若处子。湖,深情款款,以一种辽阔感召另一种辽阔。
堤,依湖而筑,傍着无边的田畴,目之所及,良田万顷,麦浪滔滔。湖岸,环系田园村庄。那依山而居的村落,在绿树花影里隐隐约约、鸡犬相闻。门前碧水,三两只小船随意地靠在岸边。湖湾是小船出发与停靠的港湾,小船与水在呢喃着什么?大约主人家的午餐桌上,将少不了一份鲜香的鱼虾了。苏东坡说,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这是江南春天的符号,深入人心。蒌蒿、鱼虾,于我皆是一往情深的美味。岱冲湖此刻在我的心里,真是人间仙境,仿佛几千年前,便写入蒹葭的传说。
女人们本就热闹,车刚停稳,便欢闹着扑向烂漫的原野。
金黄色的油菜花节节盘旋,花朵开得似塔,在风里摇曳、在蝴蝶和蜜蜂的翩跹里摇曳。花也熙熙攘攘,人亦热热闹闹。一株又一株的油菜花簇拥着,无数株的油菜花簇拥着,游走于旷野,开得不管不顾。走在无际的花海里,任比肩的、金色的花儿芬芳着我的脸庞、我的衣衫,和我久久悸动的心。
突兀的洲头,一块浅滩像极了一尾鲜活的鱼,它正奋力地游向湖面,那片波光粼粼是它的生命之水。那里紫云英正开得浪漫,弧形曲折的两岸,紫云英一路蜿蜒。你看,茎叶初展、水润柔嫩,淡紫色的小花从匍匐的茎叶里绽放出妩媚的笑,开得恬静从容,它们一朵连着一朵、一片连着一片,淡淡的,带着泥土的质朴与芬芳,在春风里摇摆生姿,宛如翩翩起舞的花仙子,这般的灵动飘逸,又仿若普罗旺斯的浪漫,令人陶醉不已。
这些紫云英纯属野生。金秋时节,紫云英的种子随风飘去,落入泥土。此一处北岸滩涂,长年淹于水下,冬季水退、湖滩裸露,春风才一吹拂,紫云英们便会破土而出,开得热烈。年年如是,你看与不看,它们都在那里。给些许湿意,它们便沿着记忆的轨迹攀爬生长。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对小小的花朵,我忽然生出大大的敬畏之心。春季的岱冲湖斑斓艳丽,姚黄魏紫、青翠碧绿,色也丰富。春风掀动了调色板,大自然这个画家借由五颜六色,勾勒出无与伦比的风情。
滩涂湿地,芳草萋萋,杨柳依依。牛羊在安详地啃草,牧人短笛舟自横,一蓑烟雨任平生。野鸭成群,天鹅结对,白鹭低飞……这是一处恬静的田园。家乡人自喻“小西湖”,的确不虚。
湖中大大小小的岛屿,青螺缀玉盘,不远处的小岛“荷叶墩”像极了汪洋里的一条船。岸边斜欹着几树老柳,铁色盘曲的树干透着苍劲,很有些年头了,它除了见证两岸人家的百年沧桑、世情悲喜,又阅尽岱冲湖春光无数。
艰难洪荒的年月无风景。儿时,油菜花、红花草皆平常物,又哪里是入眼的风景。正青黄不接,油菜花开就代表饿肚子了,薅一把红花草、捋一把槐花,清水里过一过,只为果腹。现如今,我们也吃野菜,但那只是闲情逸致的点缀。饕餮油腻之后,换换清淡的口味,或多或少生起对村野的念想、儿时难以割舍的情感。
把日子过好,生活妥帖,心神安稳,便处处是风景。且看花事,且听风吟。
卸却臃肿的冬装,换上轻盈的春衫,三五成群的女子,在蜜蜂的浅吟低唱里、在如霞的紫云英花海里,淡素妆,浅浅笑。微风拂面,盈袖的花香。同行的摄影师阿莉捧起相机,“咔咔咔”为我们拍下了张张靓照。紫色的云霞是披肩的轻纱,曼妙的身材、微笑的面庞……心牵着双眸,触摸三月的千娇百媚、春光无限。
胡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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