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因为偶像打投（打榜投票的简称）而持续发酵的“倒奶”事件将“饭圈”推上风口浪尖，由此而衍生的“饭圈文化”也走入人们的视野。“饭圈文化”发源于日韩，因为对同一明星的崇拜，粉丝以“饭”之名，分享前沿资讯、应援影音作品。本应是休闲娱乐甚至成长激励的互助群体，在资本与利益的操控下，与始建初衷愈行愈远。刷量控评、谩骂互撕、过度消费、人肉搜索……“饭圈文化”的内容悄然变质，逐渐成为氪金、冲动、混乱的代名词。
　　5月8日，国家网信办将整治“饭圈”乱象纳入2021年“清朗”系列专项行动，规范明星及其背后机构、官方粉丝团的网上行为，严厉打击网络暴力、引发网络粉丝群体非理性发声、应援等的行为。网民“苦‘饭圈’久矣”，“饭圈”畸形发展的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连日来，记者对此展开采访。

价值扭曲
打榜互撕成“饭圈”常态

　　一档顶流的选秀节目、一次狂热的“倒奶”应援，粉丝被情感冲昏理智，造星秀场演变为氪金盛宴。事件发生后，爱奇艺和蒙牛相继发声道歉，停止节目录制与直播，并关闭所有助力通道。面对粉丝的疯狂打投，相关平台难辞其咎。为增加热度，打投已成为诸多App竞相效仿的引流手段，在这场资本竞逐中，粉丝成为赚取影响力的重要筹码。
　　曾担任某明星后援会宣传工作的陈丽雯告诉记者，在微博、抖音等平台，存在大量诱导粉丝打榜的行为，各类榜单多如牛毛，粉丝们则趋之若鹜。“以抖音为例，每位明星的抖音首页都醒目标示着该明星的爱Dou榜排名，粉丝可以通过观看、点赞、评论、转发、赠送荧光棒等方式为偶像打榜。其中，观看、点赞、分享等互动分分值较低，荧光棒分值较高，但需要付费，20根起步，价值20元。”她表示，偶像荣耀上榜将享受相应的福利。忠粉们通过不遗余力地为偶像氪金来增加其曝光度，其中不乏盲目跟风、缺乏判断且数量庞大的未成年人。
　　此外，无休止的粉丝互撕使“饭圈”沦为没有硝烟的战场，口水“战事”不断升级、对立情绪一触即发，你方唱罢我登场，极尽诋毁中伤之能事，乌烟瘴气、暴戾恣睢，令人直呼痛心。
　　“饭圈”女孩“Doyi”直言，“饭圈”一切皆可撕：撕影视剧番位、撕同人设演员、出道团体“唯粉”互呛……任何只言片语都可能在微博引发一场骂战。“长时间被戾气裹挟，负面情绪不断堆积，难以理性地看待问题，‘饭圈’生态只会继续恶化。”在她看来，在“饭圈”的“黑化”过程中，营销号们“功不可没”。“‘职黑’（职业黑粉的简称）才是挑起一切祸事的根源，如果只是粉丝之间进行battle，通常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但是在营销号的恶意挑唆和‘拉踩’下，粉丝们的站队和抹黑会愈演愈烈。”
　　在国家网信办对“饭圈”的痛批之下，5月11日，超过200家明星粉丝后援会陆续发声，积极响应“清朗”行动，呼吁粉丝理智追星，抵制网络暴力，拒绝非理性应援行为。

巧立名目
集资敛财践踏法律红线

　　粉丝的不理智追星不仅挑战道德底线，有些更触碰法律红线，“饭圈集资”即是如此。由于缺乏正确的引导，不仅让自身和家庭背上无谓的经济负担，更产生了一系列负面影响。本以为是“用爱发电”，却不想步入了某些商家和“粉头”精心设计的陷阱。
　　“一入‘饭圈’深似海，从此理智是路人。”某明星后援会“大粉”李曦介绍，“饭圈集资”由后援会发起，粉丝自发参与应援偶像。集资的用途五花八门，如设计应援花墙、购买微博热搜和水军以及偶像生日会、粉丝见面会的布展等，集资金额从几万元到数十万元不等。“我们主要通过各类App或微信支付宝账号完成集资，发起人通常会在粉丝社群发布帖文，写明集资目的，并以极具煽动性的应援口号进行诱惑，比如‘没有花过钱凭什么说爱她’‘C位不是靠嘴说，拿出你们的行动看哥哥今晚稳坐Top’等，并附上集资链接和支付宝账号。绝大部分集资目标都能顺利完成，有些还能超额甚至翻倍完成。”关于集资款项的具体去向和明细，李曦表示，有些后援会会详细列出每一笔开支，但有些后援会则没有任何花费说明，更对粉丝公开账目的要求置之不理，甚至还会出现后援会会长中饱私囊、携款跑路等事件。
　　在国家网信办出手整治后，5月12日，微博发布公告，将禁止以为明星打榜、宣传、拉专辑、票房销量等名义召集、鼓动、宣传粉丝进行集资等行为；禁止以外链、加群、二维码等形式诱导粉丝去第三方平台进行集资等行为。同时微博将在技术层面对集资App列入黑名单，外链做屏蔽处理。
　　“由于集资发起者多为松散的粉丝团体或‘粉头’，并未在国家相关部门登记注册，尽管集资发起者应当对募集资金承担法律责任，但由于缺乏完善的信息披露机制、监督机制和追责机制，使其无法受到法律的有效监管。”对于屡屡曝出的集资丑闻，山西律师协会信息网络与电子商务业务委员会主任迟菲表示，如果集资发起者经多次催告不出示集资明细，集资参与者有权撤销赠与，请求返还财产；如果集资发起者并未将集资款用于偶像应援，反而虚构活动项目吸引粉丝参与，随后卷款而逃或者挥霍集资款，则很有可能被认定为诈骗罪。

重拳治乱
为“饭圈”营造清朗空间

　　针对饱受诟病的“饭圈”乱象，国家网信办重拳出击，惩防并重、双管齐下重塑“饭圈”生态：一方面坚决处置职业黑粉、恶意营销的群组账号，坚决处置纵容乱象的网站平台，特别是对屡教不改的网站平台，要从严从重处罚；另一方面，要压实平台的主体责任，加强日常管理，督导“饭圈”较为集中的网站平台组建专门团队加强日常研判，处置不良信息。建立粉丝社群管理机制，对重点人、重点账号进行分类施策。更重要的是，要进一步加强对“饭圈”群体行为模式和治理方式的深入研究，规范粉丝群体网络行为，引导青少年理性追星。
　　正本清源、标本兼治，我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饭圈文化”？
　　“是时候狠刹这股歪风邪气了！流量造星惹众怒，疯狂过后徒留一地鸡毛，要对变质的‘饭圈文化’进行纠偏，粉丝们应反躬自省。”山西传媒学院发展规划部副部长鄢睿表示，首先，粉丝应该树立正确的榜样观，认真思考你所欣赏的是怎样的明星，然后再确定是否追随。其次，要树立正确的追星观，有些极端粉丝将追星视作生活的全部，个人生活因此弄得一团糟。追星和生活并不矛盾，热爱聚光灯下的明星，更要热爱生活中的自己，不要为了追星而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最后，粉丝应对他人给予充分尊重，包括对其他明星和粉丝的尊重、对主流文化的尊重，分清楚网络和现实的边界，遵守现实世界的规则。
　　鄢睿认为，“饭圈文化”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样态，在某些方面存在与主流文化相背离的现象。在整治之余，要引导“饭圈文化”与主流文化相结合，进一步促进网络文娱生态的向上向好发展，而要实现这一目标，还需要相关部门和粉丝们的共同努力。

本报记者郭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