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胡饼到烧饼
从胡饼到烧饼
古丝绸之路搭建了古代中国与西域各国的交流沟通的桥梁。汉唐时期,因为胡汉民族长时期的杂处错居,在饮食生活中相互学习、彼此吸收,并最终趋于融合,使中国传统的饮食文化变得更加丰富多彩。胡饼这一传统面食的传入和传播就是一个例证。
胡饼的历史渊源
胡饼乃“胡食”的一种,古代最重要的烤制饼食为胡饼。考古发现最早的胡饼实物可能是新疆且末县扎滚鲁克墓地出土的“粟米饼”,距今有2000多年的历史。从字面理解,胡饼为胡地之饼。古代人常将中原地区以外的西域等地传入的事物(食物)前面冠以“胡”字,如胡床、胡服、胡舞、胡琴、胡瓜、胡萝卜、胡麻、胡饼等。与中原饼类食品相比,胡饼的显著特点之一就是尺寸比较大。
胡饼的得名与胡麻有关。汉刘熙《释名》中记载,胡饼“以胡麻着上也”。有研究者认为,汉代的胡饼类似于今日的芝麻烧饼。胡食在汉魏时期通过丝绸之路传入中国,而胡饼在中原地区流行起来大概在东汉末年。《太平御览》引《续汉书》云:(汉)灵帝好胡饼,京师皆食胡饼。汉灵帝喜欢吃胡饼,也引领洛阳贵族间广泛流行胡饼,汉灵帝好奇心很强,醉心于游牧民族的文化习惯。不仅京师地区流行“食胡饼”,其他地区也已广泛食用之。《艺文类聚》引《三辅决录》曰:汉末“赵歧避难至北海,于市中贩胡饼”。这则记载说明汉末京师以外地区的百姓也爱食胡饼,还有专门大宗制作胡饼的作坊,以供小贩批发零售。
到了唐代胡食最盛,外来饮食最多的也是“胡食”。《新唐书·與服志》中有云:“贵人御馔,尽供胡食。”唐代的胡食品种非常多,面食有餢飳、毕罗、胡饼等。
餢飳是以油煎的面饼,慧琳《一切经音义》里说:“此饼本是胡食,中国效之,微有改变,所以近代亦有此名。”毕罗一语出自于波斯语,通常认为它是指一种以面粉作皮、包有馅、经蒸或烤制而成的食品。唐代长安有很多经营毕罗的食品店,有蟹黄毕罗、猪肝毕罗、羊肾毕罗等。
王羲之因胡饼巧得姻缘
魏晋时期,胡饼在中原地区越发流行,文献中有很多关于胡饼的记载。据《晋书》记载,胡饼与大书法家王羲之有段奇缘。东晋太尉郗鉴曾派遣自家管家去往丞相王导府上为女儿择婿,王家的众子弟们闻知此事纷纷打扮一新出来迎见,盼望可以雀屏中选,成为郗家的乘龙快婿。郗府管家感觉王府的青年才俊们的言谈举止都过于刻意,并不自然。最后,来到东跨院的书房里,看见靠墙的床上有一个袒腹仰卧的青年,正神态自若地吃着手中的胡饼,心生好奇。于是,管家走上前去,向青年搭讪,青年却并不理睬,依然躺在床上吃着胡饼。这个吃胡饼的青年便是王羲之。原来,王羲之在来丞相府的路上再三赏玩东汉著名书法家蔡邕的古碑,沉迷不已,相亲的事情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当他急急忙忙来到丞相府,因为天气实在太热,就随手脱掉外衣,袒胸露腹,边吃着胡饼,边继续想着蔡邕的书法。于是就发生了郗府管家问话而他置若罔闻的一幕。管家回府后便向郗太尉禀明详情。郗鉴邀王羲之来见,见王羲之谈吐不凡、才貌双全,当下决定将女儿嫁给他。
当时的胡饼有“蝎饼”“截饼”“髓饼”等名称。汉代文献中没有记载“蝎饼”的制法,但《齐民要术·饼法》中载有“截饼”,并说明“截饼”又名“蝎子”,所以“截饼”指的可能就是“蝎饼”。“截饼”要用蜜调水来泡面粉。如果没有蜜,可以用煮好的红枣汁来代替,也可以用牛油羊油,用牛奶羊奶也很好,能使饼的味道变美。“截饼”如果完全用奶浸泡,入口就碎,像冰块一样脆。《齐民要术》中还记载了“髓饼”的制法。“髓饼”是用动物骨髓、蜂蜜和面做成的经炉烤熟的饼食。此外,《齐民要术》中还有关于“烧饼”的记载。很多研究者认为“胡饼”即“烧饼”,但有的学者认为尽管两者都是“胡食”,但存在区别:胡饼之面不发酵,无馅料,上有芝麻;烧饼之面是发酵面,有馅无馅都行,上面没芝麻。
唐代胡饼故事很动人
隋唐时期,由于中外关系和民族关系的修好,从而促进了中外之间、各民族之间的饮食文化交流,饮食文化交流呈现了空前的鼎盛时期,各类“胡食”较汉晋时期更加盛行。《旧唐书·舆服志》记载,唐玄宗时“太常乐尚胡曲,贵人御馔,尽供胡食,士女皆竟衣胡服”。《唐会要》等文献记载,唐德宗时,京城很多卖饼之家为了躲避宫中宦官在市场上的巧取豪夺,都被迫关门以等待宦官离去再开业。这说明京城饼肆应该数量不少。当时的饼食可谓种类繁多,且颇具域外特色,当然最具代表性的饼食还是胡饼。胡饼不仅流行于世俗社会中,还是佛门僧人的爱食之物。日本僧人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中有“立春节。(上)赐胡饼、寺粥。时行胡饼,俗家皆然”的记载。这一时期,“胡饼”大兴特兴起来。白居易在《寄胡饼与杨万州》诗中,对胡饼的特征作了细致的描写,云:“胡麻饼样学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炉。寄与饥馋杨大使,尝看得似辅兴无。”从此诗可见唐代胡饼也称为“胡麻饼”,即芝麻饼。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出家人食素,因此他们所吃之胡饼一定不是用动物髓脂所制的“荤食”,应该是如今日烤馕一样的素饼。
《资治通鉴》记载:唐玄宗为避安禄山之乱,仓皇出逃,行至咸阳,饥不可耐,守吏尽皆逃散……杨国忠自入市,衣袖中盛胡饼,献上皇。既然杨国忠于咸阳肆中所购胡饼可以“衣袖中盛”,可见这种胡饼应该是不带油脂的。1972年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墓葬出土的胡饼,经测量,直径为19. 5厘米,此胡饼无论从形制还是尺寸来看,都和今日新疆地区流行的素馕十分相似。
除了不带油脂的素馕胡饼,唐代应该还有带油脂的胡饼。前引白居易诗中“面脆油香”的胡麻饼就是这种油脂类胡饼。唐代饮食风格十分粗犷,当时社会还流行一种名为“古楼子”的超大胡饼,制法为:起羊肉一斤,层布于巨胡饼,隔中以椒豉,润以酥,入炉迫之,候肉半熟食之。
唐李德裕《次柳氏旧闻》记载,唐朝一位名叫刘晏的官员,因为贪食胡饼而有过一次“失态”的经历。某日五更时分,刘晏赶着上朝,路过街边的一家胡饼店时,店里烤制的胡饼香味把刘晏给馋住了。于是,他连忙吩咐手下代他去买几个胡饼解馋。买到的胡饼太烫,刘晏用手拿不住,于是就用袖子把胡饼包着,一口一口地啃,全然不顾个人形象。大快朵颐后,刘晏嘴上沾满了饼渣,还意犹未尽地向身边人夸奖胡饼的滋味真是妙不可言啊!这一时期,胡饼也有“烧饼”之名。唐人慧琳《一切经音义》曰:“胡食者,即毕罗、烧饼、胡饼、搭纳等。”这里将烧饼与胡饼并列,说明唐代烧饼与胡饼应同前代一样,存在细微的区别。
宋代“胡饼”南北叫法各异
宋代的胡饼又有“炉饼”之称。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记载:“胡饼店……皇建院前郑家最盛,每家有五十余炉。”又张师正《倦游杂录》曰:“市井有鬻胡饼者,不晓名之所谓,得非熟于炉而食者,呼为炉饼。”可见,“炉饼”的得名皆因饼在炉中烙熟有关。当时,南北方对胡饼和烧饼的认识并不一致。在北方地区,如北宋汴京等地,似无“烧饼”之名,仅称“胡饼”。或者说,在北方人眼中,胡饼即烧饼。而在南宋临安地区,胡饼和烧饼的区别则更为明显一些。如《武林旧事》记载,南宋临安市肆有售“猪胰胡饼”“七色烧饼”。到了元代,胡饼的记载明显少于烧饼。《饮膳正要》中有“黑子儿烧饼”“牛奶子烧饼”,《朴通事》中有“芝麻烧饼、黄烧饼、酥烧饼、硬面烧饼”的记载,而《居家必用事类全集》中载有“山药胡饼”的做法。
清代胡饼因讳“胡”改姓
明清时期,“胡饼”之名已属罕见,大量出现的是“烧饼”之名。烧饼、火烧等和胡饼的制法是一致的,都是用火烤制的。明蒋一葵《长安客话》曰:“炉熟而食者皆为胡饼,今烧饼、麻饼、薄脆、酥饼、髓饼、火烧之类。”如明周祈《名义考》记载:“凡以面为食具者皆谓之饼,以火炕曰炉饼,有巨胜曰胡饼……汉灵帝所嗜者,即今烧饼。”
到了清代,“胡饼”之名基本上被“烧饼”之名所覆盖,“烧饼”成了泛称统称。之所以有这种变化,主要与清代北方民族入主中原后忌讳“胡”字有关,另一方面是胡饼、烧饼之间的微小差异已被忽略不计。袁枚《随园食单》记载的一款烧饼制法十分独特:把松子、胡桃仁敲碎,加上糖屑、脂油一起和到面里,用锅烤,以烤到两面黄为止,再在烧饼面上撒上芝麻。面在箩里滚到四五次,就会跟雪一样洁白。烤饼时必须用两面锅,上下都放上火。用这种方法做奶酥更好吃。此款“烧饼”的制法非常讲究。据说,如今泰州“黄桥烧饼”的做法与此相近,如此下烤上烘,制出的饼色泽金黄,酥松可口,别具风味。当时南北均有烧饼名品,如山东周村烧饼、泰安范镇驴油火烧、北京有“萝卜丝烧饼”、扬州有多种馅心的烧饼、西安有“锅盔”、杭州有“回炉烧饼”等。一些烹饪著作中也记载了大量烧饼名品,如“顶酥饼”“玫瑰火饼”“金钱饼”“天然饼”“银光饼”“蓑衣饼”“桃酥”“奶酥”等。
从古至今,饼都是中国人特别是北方人最重要的主食。饼就是“并”的意思,将面粉加水和成面团后拍成饼状,然后再加工制成,故名。依照烹饪方式,古代的饼大致可以分为煎饼、汤饼、蒸饼、烤饼等若干品类。考古发现表明,新石器时代的人们就已经会制作“索饼”(面条的古称)和煎饼。早期的饼都不是用发面做的,最早的发面食品出现于魏晋时期,发面饼不仅吃起来口感更好,而且更容易被人体消化和吸收。
在漫长的历史演进过程中,饼的脚步始终伴随着人类迁徙繁衍的脚步,逐渐融合为多元文化的聚合体,走入万户千家。
孙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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