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的理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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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气蒸腾的午后,街头的梧桐树耷拉着叶子,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我推开那扇斑驳的玻璃门,门上的铜铃“叮当”一响,老陈从旧皮椅上转过身来,手里还捏着半截烟。
  “来啦。”他眯着眼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我每个月固定来这儿报到。老陈的理发店在这条街上开了二十几年了。店面不大,一张褪了色的红皮转椅,一面四角泛黄的镜子,小沙发堆着几本翻烂了的杂志还有一包香烟。推子、剪刀、剃刀摆得整整齐齐,玻璃柜里还放着老式的发蜡和雪花膏。他的店没有花哨的名字,门头上只歪歪斜斜地写着四个字:老陈理发。
  老陈的手艺是祖传的。他父亲以前是国营理发店的老师傅,他从小跟着学,剃头、刮脸、修鬓角,一招一式都有讲究。街坊邻居都爱找他,不仅因为他的手稳,还因为他记性好。王大爷喜欢后脑勺留短点,李婶的刘海要斜着剪,小张的鬓角不能太方……每个人的习惯,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第一次来他这儿理发还是刚参加工作时。这么多年,物价水涨船高,但他的店只是略微上调。有次我看着价目表问他:“现在房租涨了,材料成本也高,您这店还能撑吗?”他笑笑:“街坊们照顾,够吃饭就行。”
  去年夏天,街头口子新开了一家“时尚造型”,玻璃门锃亮,霓虹灯闪烁,里面的“托尼老师”染着黄头发,穿着紧身裤,见人就喊“哥”“姐”,热情得让人发怵。我路过时,看见老陈的店里只有一位老人,正慢悠悠地刮胡子。老陈也不急,手里的剃刀稳稳地贴着皮肤走,像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我问他:“现在不都流行那种时髦的发廊吗?你这老一套还有人认?”他嘿嘿一笑:“现在年轻人都去烫头染头了。”他弹了弹烟灰,“可你说这头发啊,就像人活一辈子,总得清清爽爽、利利索索的。”
  “你今天帮我剪得好看点,明天我要上台做汇报”。老陈听罢,掐灭烟头,抖开围布:“放心,保准精神。”“老陈,你不用电推剪吗?”老陈笑了,“电推剪是快,但修不出人手的弧度。”他拿起剪刀,银光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圆弧,“我师父说,好理发师要能让剪刀唱歌。”他剪得很仔细,指尖轻轻拨动发丝,剪刀“咔嚓咔嚓”地响,碎发簌簌落下。刮脸时,热毛巾敷上,剃刀在皮带上蹭两下,再顺着脸颊轻轻一刮,酥酥麻麻的。
  “看看,行不?”镜子里的人清爽利落,鬓角修得恰到好处。“这才叫理发嘛!”我点点头:“你瞅瞅现在,街头巷尾的美发店越开越密,招牌一个比一个花哨,又是‘总监设计’又是‘定制造型’,进店先给你套上七八层流程,剪完头还得硬塞一堆护理套餐。可真要找个像您这样,安安静静把头发剪得清清爽爽的地方,反倒成了稀罕事。”
  我掏出手机要扫码,他指了指墙上贴的二维码,又补了句:“现金也行,我这老古董,还是觉得摸得着的钱实在。”我笑着掏出口袋付了钱,推门出去时,铜铃又“叮当”一声。回头望去,老陈已经坐回他的皮椅,点上一支烟,眯着眼看店外来来往往的路人。我摸了摸刚理的发茬,触感清清凉凉,就像老陈的理发店,总能在这喧嚣的年月里,给人剪去一身的浮躁。
  在每一座城市,或许都藏着这样的手艺人:他们守着老旧的铺子,凭着一颗匠心,用最朴素的坚持,把简单做到了极致。

□陈纬佳

(责编:李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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