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血缘的母爱史诗,曹乃谦集大成之作《换梅》节选——

杀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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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梅》
  曹乃谦 著 湖南文艺出版社
  《换梅》是作者曹乃谦基于自身成长经历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文中的换梅,是曹乃谦的养母。小说通过曹乃谦的视角,刻画了换梅这一复杂多维的女性形象,以及二人间那份超越血缘、难以言喻的深厚亲情。同时,作品借助孩童、少年、青年不同阶段的视角,以质朴无华的语言,用散点透视的笔法,鲜活生动地讲述了作家成长之路上的人生段落,深密细致地记录20世纪波澜壮阔的历史下平凡人物的真实生活。这部书,是一位作家的成长史,一份深厚独特的人生样本。读之,能感受到人间温馨与人世质朴的情感。
  当她的身影越来越短,太阳挪到了当头顶的时候,她走进了一片平坦的盐碱地。这片盐碱地很大,走了好几里也没走完,左右也看不到边。凡是盐碱地都不能种庄稼,种也长不出苗。像这样又平坦又没庄稼的地势,一般来说是没有狼的,狼不喜欢在这样的没有隐蔽的地势活动。可我妈她偏偏在这里给碰着了狼。
  这是一只奶着崽子的母狼。它也是饿急了,才在大中午出来游食。好不容易碰着了我们,一看是个背着娃娃的矮小女人,就跟在了我们的后面。
  它跟着跟着,坐在地下,长嘴头朝着天“呜——呃”嚎了一声。眼睛却还在瞅着前边的人。
  狼!我妈一下子站住了。
  日你祖祖,真碰着了狼!
  我妈停在原地没有动弹,也没回头看。过了一会儿,她不慌不忙地圪蹴下来,把两只鞋脱掉,一手一只,“啪!啪!啪!啪!”狠劲地敲打地面。这当中,她偷偷地看了看身后。那只坐在地上一直在观察着我们的狼,听到了啪啪的声音,吓了一跳,呼地起来,倒着往后退了几步。
  “日你灰祖宗。一只。这可是要跟你来真的了。”我妈心说。
  我妈听她爹说,如果是在内蒙草原上碰狼是怕碰到群狼,可是在雁北地区碰狼最怕碰一只。
  雁北地区的狼游食的时候往往是分开走,单独行动。如果同时碰到几只的话,只要你不理它们,它们也就不理睬你。但要碰到一只游食的狼,那就不一样了,两不相干地谁也不理谁的走开这种情况是很少的,结果往往是非得决出个高低才算。
  我妈倒掉鞋里的砂土,重新穿在脚上。跺跺脚,假装没看见后边有狼,又慢慢地朝前走去。
  背后有娃娃,这让我妈有点紧张,但她心里清楚,只要你不显出慌乱和害怕的样子,那狼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扑过来的。她一再跟自己说,沉得稳稳的,不能呼叫,更不能奔跑。一呼叫狼就猜出你是怕它了,即使你跑得再快,那半里路它立马就会追了上来。
  她慢慢地走着。用耳朵听着背后的声音,慢慢地走着。
  她在心里嘱咐背后的娃娃,千千万在这个时候不能哭闹。狼一听到他的哭声,就增加了胆量,说不定马上就会下手。她背后的娃娃我没哭,我不知道有什么危险的事要发生。这时候的我,正在用手探着耍我妈的头发。
  她还在心里祷告着老天爷,盼着能有行路的人这时候从对面走过来。这样他们就合成一伙儿,把狼赶走。
  走着,走着,她稍微侧了一下头。还在。那狼。还是跟她拉着半里远近的距离,跟着在后面。她心说,看来今儿是躲不过去了。
  我妈原先是用右手拄着树棍的,这时换到了左手,她腾出右手,时刻准备着往出抽腰间的钢钎。她把树棍拄得噔噔地响,把脚步踏得啪啪地亮。速度还不加快,还照原先那样,稳稳地向前走着。
  又走了一段路,她又偷偷向后看了一眼。那狼还是不前不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这时,她停了下来,索性把身子也向后转过去,面对着狼。她想看看站住后,那狼会有什么反应。
  那狼看见我妈立在原地不走了,它也停了下来。后来干脆就坐在地下。它也在琢磨,在等待,也要看看对面的这个小女人究竟要干什么。
  僵持了一阵,我妈捩转过身,起步向前走去。可没走几步,她听到那狼在背后又嚎叫了一声。她只好又转过身。一看,不好。狼把和她的距离缩短了,她已经能看见狼嘴里那白森森的獠牙。
  那狼看见她又站住了,也停下来。可这次它并没有往地下坐,而是用两个前爪爪很快速地在地上挖刨。不一会儿就刨起一大片土雾,把它自己整个儿罩在了雾里。
  我妈知道那狼是在发信号,是在示威。它已经等不及了,要进攻。她还知道,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人必须得采取主动。
  “日你灰祖宗。今儿就是个你,就是个爷。”我妈说着,就采用了在路上就想起的,她爹在早些年就教给她的办法。她猛然把树棍用左手高高地直直地举起来,不往下放,就那么一动不动地举着。
  果然有效,那狼停止了刨土。四条腿儿收拢着,立在原地看她,弄不明白这个矮小的女人怎么一下子高出了那么许多。
  乘那狼犹豫的当儿,我妈用右手把插在裤腰带的钢钎,像拔刀似地猛然抽出来。在日头的照射下,钢钎的亮光“刷”地一闪,那狼让吓坏了,调过头向路外跑走了,就跑就还回头瞭望。
  趁这个机会,我妈也返转身,连走带跑,急急地向北赶去。赶出二三里的样子,突然,那狼又出现了。这次不是在后面跟着,而是迂回到了前面,迎头堵住了我妈的去路。我妈刚刚才放下的心又咯噔一声提了起来,她向两旁张望,想寻找援助。就在这关节眼儿的时候,她看见路旁不远的地方有个看瓜房。先头顾着赶路她没注意,原来已经走出了盐碱地带,路两旁都有了庄稼。
  我妈又把树棍高高举起,右手紧握钢钎,侧着身,向瓜房挪去。
  一步又一步,再有十来步就要到了瓜房门口。那狼顾不得太多了,身子下蹲,往后一坐,眼看着它的腿只要一发力就会扑上来。紧急中,我妈把左手的树棍冲着狼扔过去。那狼一跃身,把树棍按在地下。乘着这个空当,我妈三步两步闪进了瓜房,紧握钢钎,守住门口。
  见我妈进了瓜房,那狼急了。把按着的木棒狠死地拨在身后,大尾巴左一下右一下甩着,把地拍得“啪啪”响。
  看着狼蹦左蹦右地干着急,不敢往前扑,这时候的我妈放心多了,胆量和勇气也更大了。可她知道狼一旦冷静下来,是很有计谋的。它如果明白过来,假装走了,却藏在什么地方,等你出来。那可就坏了。不行。看来今天就是个你死我活了。她决定乘着这阵子天大亮的时候,也乘着那狼正在气得发毛的时候,把它干掉。
  她左手紧紧抓着门框,右手紧紧握着钢钎,弓着前腿,后脚蹬着炕厢,腿跪在地上。她做好了发力的准备。
  “来!给你条大腿。”她腿往外伸伸说。
  那狼让她给逗火儿了,也或许是饿得太厉害了。它非要把眼前的这个女人和娃娃吃了才算。终于在我妈又往门外假装挺身的时候,扑了过来。我妈的身子往后一闪的同时,身子又往前一用力,紧握着的钢钎狠狠地捅了出去,迎合着扑过来的狼。
  不偏不正,那钢钎一下子从狼的嘴里就捅剌了进去。
  “哇”地一声。狼急转身就跑。可它没跑几步就“扑嗵”一声,摔倒在地下。这时,我妈才发现,钢钎不在自己的手里了。那是让狼给带走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妈才想起,刚才那“哇”的一声,不是狼在嚎叫,而是背后的娃娃在啼哭。那是因为她把娃娃我的头让门框给碰了。
  我仍在哇哇地大声嚎哭着。
  哭吧哭吧,咋哭也没事了。

(责编:李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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