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要的粮,必须是最好的
国家要的粮,必须是最好的
在晋西北岢岚县的群山深处,每到秋收时节,金黄的玉米和饱满的谷穗总会勾起我对父亲的深深怀念。那些关于交公粮的记忆,像一幅幅泛黄的老照片,永远定格在岁月的长河里。父亲用他的一生,诠释了农民对土地的热爱,对国家的忠诚。
1944年出生的父亲,从小就在岢岚县贫瘠的土地上摸爬滚打。这里沟壑纵横,十年九旱,年均降水量不足400毫米。父亲常说:“咱们这地方,种庄稼全靠老天爷赏饭吃。”家里几亩薄田,种着玉米、谷子、高粱,一年到头,全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些庄稼上。
记得小时候,每天天不亮,父亲就扛着锄头出门。那把磨得发亮的老锄头,陪伴他度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春耕时,父亲牵着老牛,在陡峭的梯田里犁地;夏日里,顶着烈日除草施肥;秋收时,带着全家没日没夜地抢收。母亲常说:“你爸的脊梁,就是被这片土地压弯的。”
每年秋收后,交公粮就成了家里的头等大事。这项工作不仅繁琐,而且容不得半点马虎。
父亲总是说:“粮食晒不好,交上去要丢人。”收割回来的玉米要先剥皮,然后在房顶上摊开晾晒。遇上好天气,还要时不时地翻动,确保每一粒粮食都晒得干透。有一年,眼看就要下雨,父亲带着全家连夜抢收,结果淋了一场大雨,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但他躺在病床上还念叨着:“粮食可不能坏了。”
交公粮的标准非常严格,杂质、水分都不能超标。父亲会用竹筛仔细筛选,把石子、秸秆等杂物一一挑出。装粮的麻袋都是母亲亲手缝制的,每袋装100斤,袋口扎得紧紧的。父亲常说:“国家要的粮,必须是最好的。”
20世纪80年代以前,村里没有机动车,送公粮全靠毛驴小平车。每次交公粮,父亲都要凌晨5点起床,套好驴车,把十几袋粮食装上。那时候去公社的粮站有二十多里路,路上全是崎岖的土路。遇上雨天,道路泥泞不堪,车轮常常陷进泥坑里。父亲和同村的乡亲们就下车推车,浑身沾满了泥水。
记得有一年冬天,下了厚厚的雪,道路结冰打滑。父亲的驴车在半山腰打滑,险些翻下山崖。父亲死死地拽住缰绳,手都被勒出了血痕。即便如此,那天他还是坚持把粮食送到了粮站。
上世纪80年代末,村里有了第一台拖拉机,送粮的效率大大提高。父亲第一次开着拖拉机去交粮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以后不用这么辛苦了!”但即便有了拖拉机,送粮路上依然充满艰辛。冬天寒风刺骨,夏天烈日炎炎,父亲总是第一个出发,最后一个回家。
粮站门口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来自十里八乡的送粮车挤得满满当当。父亲常常凌晨出发,到粮站时天还没亮。尽管这么早出门,前面还是已经排了几十辆车。有时,父亲要等上一整天,才能交完公粮。
交完公粮,粮站会开具一张收据。这张薄薄的纸片,对父亲来说比什么都珍贵。每次拿到收据,父亲都会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常说:“这是咱们完成任务的证明,比啥都金贵。”
交完公粮后,家里剩下的粮食仅够勉强糊口。我们家常年吃窝头、野菜,只有过年才能吃上白面馒头。有一年大旱,收成不好,交完公粮后口粮严重不足。父亲就带着我们去山里挖野菜、采野果充饥。但即便生活再艰难,父亲也从未拖欠过公粮。
2006年,国家宣布全面取消农业税,延续千年的公粮制度成为历史。父亲得知这个消息时,激动得热泪盈眶:“种地不用交粮,还能领补贴,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啊!”如今,老家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政府发放种粮补贴,机械化农具替代了人力,村里建起了光伏电站,年轻人也不再守着几亩薄田。但每次吃饭时,父亲总要把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还常教育我们:“现在日子好了,可不能忘了过去的苦,糟蹋粮食就是造孽!”
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多年,但那些关于交公粮的记忆,永远留在我的心中。那些在黄土高原上挥洒的汗水,那些为完成任务的坚守,那些与土地、与国家血脉相连的情感,早已融入我的生命。
每次回到老家,站在父亲曾经耕种的土地上,仿佛还能看到他弯腰劳作的身影,听到他那句:“国家要的粮,必须是最好的。”父亲用他的一生,诠释了一个农民最朴素的家国情怀。这份情怀,将永远激励着我,在人生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这些关于交公粮的记忆,不仅是一个家庭的故事,更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它们见证了中国农民的艰辛与奉献,也见证了国家的发展与进步。在这个丰收的季节,让我们永远铭记那段岁月,铭记父辈们的付出与担当。
白建平(岢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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