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考前我们还需考“准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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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5年7月7日,终于迎来了我人生道路上的一次“大考”——高考。那天,离我18岁生日还有4个月。
  也是那一年,我们高考前还有一道门槛要迈——正式高考前一个月,先由县教育局模拟正式高考组织一次严格的考试,按那时的说法叫“考准考证”。只有考到准考证的学生才有资格参加即将到来的全国统一高考。这道门槛从我们这一届高考结束后,就再也没有了。
  那时的高考考试考三天,各门功课按照文理分别单独进行考试,没有现在理综文综这样的综合试卷。除了语数外是公共考试科目外,理科加考物理、化学、生物;文科加考历史、地理、政治。
  考试那三天,学校食堂特意制作发放了专用饭票,一改平常少油没味的“老三样”——水煮白菜土豆和黏牙的馒头、涩口的玉米面窝头、粗硬的高粱面饸饹。早晚饭换成了白面面条,午饭换成了猪肉大烩菜,主食也变成了那个年代罕见的大米饭,而且不限量,可以敞开肚子吃。那三天,我们虽然在考场上受“煎熬”,但生活上就像过年一样。事后,有同学戏谑地说:“管它考好没考好,起码肚子吃好了。”
  开考的头一天,我们去看了考场,考场设在一所初中学校的教室里,考场布置的和我们平时考试的样子差不多,也没有现在考试用的监控、信号屏蔽仪器之类的。
  正式开考的那天早上,在老师的带领下,我们来到考场教室门口,等待开门。趁着这空当,老师再一次逐个对我们进行了提醒,详述了答卷注意事项。当时看得出来,老师比我们都紧张,但又怕我们担心,脸上强挂笑容,嘱咐我们不要紧张,就当学校平时测验一样做试题就行了,大不了今年考不住明年再来一回。有了老师的安慰,多少缓解了我们紧张的心情,随后抖起精神,一身轻松地迈进了考场。
  头一场考的是语文。虽说我是理科生,但我的语文成绩在年级里都能排前几名。考卷发下来后,我先粗略地浏览了一下,试题内容不多,重头戏是阅读理解和最后的作文,这些都是我的强项,特别是作文,更是我的拿手好戏。我记得两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我用了不到两小时便在作文的末尾画上了句号。仔细检查一遍后,便提前交卷下了考场。考场外的老师看到我提前出来,一脸焦急,埋怨我不该提前下考场。我轻松地告诉他,试题简单,作文也简单。
  我记得当年的作文是要求写一封信,大意是学校附近有家化工厂,经常违规排放呛人的浓烟,严重影响了学校的正常教学和学生的生活,要求考生以学校学生的名义给这家工厂的厂长写封信,让这家工厂不要继续排放污染环境的有害烟尘。我从小学三年级起,就代替爷爷奶奶和本家大娘,给在外地工作的姑姑和堂伯堂叔们写信。对于写信,早已驾轻就熟。我自信满满地告诉老师,语文考个一百多分应该没问题(那时语文卷满分120分),老师听了我的话,才放心下来,让我别忙着走,留下来和他继续等待其他同学出考场。
  三天考试结束后,全班同学在教室前拍了一张集体照,又分别拍摄了全体男生照、全体女生照,平日里关系好的同学,三三两两欢天喜地地拍了合影,县城照相馆请来的照相师傅忙了个满头大汗。拍照结束后,全班同学在班长的提议下,大家凑份子邀请所有代课老师在一家饭店举行了一次聚会活动。三年来整日埋头于书本中的这群十七八岁的青年学生,对于这场人生大考会将他们送向何方,已经不再关心。五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酒菜还未上来,触首低头喁喁私语的、勾肩搭背高声欢笑的、泪眼迷蒙悲悲戚戚的、挥笔疾书留言纪念的、紧握双手依依惜别的、围着老师感恩致谢的。男同学啤酒,女同学汽水,几个老师要了一瓶白酒,人人都是一饮而尽。
  第二天,家在农村的同学,等到了来接他们回家的亲人,有的赶着毛驴车,有的开着拖拉机,还有的骑着自行车。被褥铺盖早已打包好,小木柜子里放着书本杂物,尼龙网兜里装着脸盆、暖壶、茶缸,三三两两的男女同学站在一起,继续说着昨晚没尽兴的话,班主任老师周围仍然围着一群人叽叽喳喳地不停。家住城里的同学也陆陆续续来到学校,和相伴三年的同学作别。此时,已有不少女同学拥抱在一起,脸上流下两行不舍的泪水,男同学故作坚强地你擂我一拳,我推你一把,互相握着手,甩着胳膊。嘴里说着来家玩啊,我啥时候都在家的话。
  不知不觉,从学校回家已一个月。7月份的村子里正是农忙季节,我每天帮着母亲下地除草、施肥、灌溉,喂养家里的牛羊猪,一天下来累得啥都顾不上想。对刚刚过去不久的高考已不挂心了。偶尔躺在被窝里,想象一下成绩出来的时候,就自己安慰自己,考上了最好,没考上就在村子里劳动也挺好,不甘心就大不了再回学校复读一年。抱着这样的心态,每天早出晚归下地劳动,出一身臭汗,回家倒头就睡。
  那时的高考和现在考完后分数出来才填报志愿不一样。我们在高考前就发放了志愿表,同学们根据自己平时的测验摸底成绩,综合老师给出的参考意见,大致地填报学校志愿。那时的大学只分重点和非重点,没有一本二本之说。大学下来就是专科、中专等。我根据自己三年来的综合成绩和“考准考证”时的成绩,在大学、专科、中专各个志愿栏里都选择了几所学校,征求了班主任老师的意见,大学选择了省内的一所大学,专科选择了本市的一所师范专科学校,中专选择了省内一所全国重点学校。当年填报志愿不像现在的学生看得重,也没见谁家家长跑来学校和老师商量了之后,再填报志愿,都是自己说了算。好在那时只要考上一个学校,不管是大学、中专还是什么,毕业后国家统统包分配工作。有城市户口的同学没有后顾之忧,向往的是考个好大学,将来有个好工作。农村户口的同学考虑的则是,不管重点不重点,只要考上一所学校,身份立马就变化了,按照当时的说法就是跳出农门了,有了城市户口,从此就能吃上供应粮,将来就是干部,是国家的人了。
  那个时候的高考,对一个祖辈农民身份的农家子弟来说非常重要。但是,大多数人和我当时的想法一样,考中就念,考不中就回村里干活。毕竟父母的见识不足以告诉我,未来的社会可能会有怎样的发展,能够离开土地,在他们看来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就在高考一个月后的一天上午,我和母亲正在大路边的土豆田里除草,路上远远地看到一个人骑着一辆自行车从县城方向飞快地骑来,走到跟前,才认出骑车人是父亲。只见父亲脸上流着汗,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把自行车在路旁支好。手里挥舞着一个信封袋,激动地冲着我们大喊:“考住了、考住了。”我和母亲立刻迎了上去,母亲接过信封,抽出里面一张薄薄的纸,我看到了上面第一行写着:“录取通知书”,第二行抬头写着白建平同学……我很平静地露出了微笑,意料之中的事并没有引起我太大的激动。反倒是父母亲高兴坏了,母亲看着眼前被太阳晒得黑不溜秋的我说,今天不锄地了,提前收工回家。
  回家的路上,念书识字不多的母亲竟然说了一些我从未听她说过的颇有些文艺色彩的话:“今天的天蓝格莹莹的就像咱家的胡麻花一样蓝得袭人,云彩白格生生的就像棉花包一样顺眼,水道壕壕里的水清格凌凌的就像那井水一样干净。”我和父亲听了母亲这些文诌诌的话,直笑得肚皮都疼。那天的阳光真的格外亮眼。
  9月份,按照录取通知书报到的日子,一卷铺盖、一兜行李,坐着火车,孤身一人来到省城,开始了我的四年的求学生涯。

白建平(岢岚)

(责编:刘_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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