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芒指向的远方
麦芒指向的远方
六月的风掠过麦田时,总会先压低穗头,再掀起一阵沙沙的碎响。这时你若蹲下身,会发现所有麦芒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倾斜。不是顺从风,而是用细密的锯齿咬住风的尾巴,宛如一群倔强的指路人,固执地指向某个远方。
王婶总在晌午头戴蓝布巾下田。她说这个时辰的麦芒最软,不会扎进指缝。镰刀起落间,麦秆整齐地倒下,在田垄上排成斜斜的队列。她熟练地打着“腰子结”捆麦,麦秆交叉处留三指宽的空隙,这样既捆得牢又透气。麦捆在她手中服服帖帖,恰似听话的孩子。偶尔有麻雀飞落,在麦茬间蹦跳着啄食遗落的麦粒,王婶也不驱赶,只是用袖子抹一把额头的汗,继续弯腰向前。她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与土地相处的默契。
远处传来收割机的轰鸣。邻居老李蹲在田埂上歇息,笑着说:“芒种忙,麦上场,现在都用机器收麦了,省时又省力。”王婶点点头,把捆好的麦捆码得更整齐些。她记得小时候跟着父亲割麦,那时大人总说,芒种时节的麦子最有灵性,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什么时候该挺直腰杆。
在铺满阳光的晒谷场里,金黄的麦粒铺成一片。孩子们在边上玩耍,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老人们说,芒种时节的星星叫“麦梳星”,是被麦芒梳亮的。说这话时,张大爷总会捋一把麦穗做示范,粗糙的手指抚过麦芒:“你看麦芒朝上长,就是要够着天上的星星。老天爷让麦子和星星认亲哩,收完麦子,星星就特别亮堂。”王婶抬头望天,看见几颗星星正从麦垛尖上冒出来,如同被新割的麦茬顶出来一般。
回家路上,王婶拐去菜园摘了把新蒜。芒种吃新蒜,是此地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习俗。灶台上,早上泡的梅子已褪去青涩,和冰糖一起在陶罐里酝酿着夏日的酸甜。隔壁送来刚出锅的碾转,用嫩麦粒炒制的时令吃食,嚼起来满口清香。这些味道,都是芒种写给味蕾的情书。
当夕阳渐渐西沉,王婶把几颗麦粒放进孙子手心。孩子惊喜地发现麦仁里藏着小小的“月牙”。
“这是麦子的胎记,”王婶指着远处正在装车的收割机,“不管是用镰刀还是机器收,这颗‘月亮’永远都在。”晚风拂过,田里的麦芒齐刷刷指向晒场方向,那里,新装的太阳能路灯已经亮起,和天上的“麦梳星”一起,照亮了堆满麦袋的农家院。
□黎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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