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岁月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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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馈赠,岁月的诗行,总藏在一蔬一芽、一花一叶间,更寄寓着浓浓的乡情与绵长的回忆。本期专版带您穿梭于山野与街巷,轻嗅槐花酿成的甜蜜、花椒芽煎出的鲜香,重温榆钱、香椿、丁香串起来的暖心岁月。咂一口春日滋味,都是时光沉淀的故事。

——编者

山里槐花香

  从小生活在大平原,总是对山对海充满向往之情,尽管也去过不少的大山、见过不少的大海。但我深知,“一切景语皆情语”,山海也许未曾改变,而我随着岁月流逝却不断有新的感悟。山,我还是想去看看。
  山不过来,我去就山,拉上三五同伴,向着大山出发。
  行行复行行,一头扎进了太行山,槐花香扑鼻而来。农家小院改造成的小饭馆里,人未坐定,菜香先至。一道用玉米面蒸熟的菜,配上用生抽、醋、香油调好的蒜泥,鲜香可口。问店家这是什么美食,店家说:“我们这边叫苦累。”因为第一次听说这个菜名,我们追问了好几次,店家憨厚地笑:“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反正就是这个名字。”
  百度“苦累”菜:苦累是饥荒年里靠“瓜菜代”果腹的食物。生活困难时期,粮食和蔬菜极度匮乏,人们都吃不饱饭,为了充饥,就从地里挖一些野菜回来,洗净切碎,掺和上玉米面蒸熟,做成苦累吃。盖因时人生活苦累,以此为名。
  问及蒸苦累用的什么菜,店家说:“槐花啊,现在正是吃槐花的时候,一会儿给你们吃的大包子也是槐花馅的。”待吃到猪肉槐花馅的大包子,我们啧啧称赞:原来清雅洁白的槐花在山里竟然是一道美食!
  “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走进山里,槐花的清香越发浓郁。山不大,树满坡,而又以槐树居多,山头、山腰、山坳都是晶莹洁白成片的小花海。放眼望去,我们好像步入了一座仙山,在忽浓忽淡沁人心脾的花香里,每个人都如槐花仙子般轻松自在。
  边看边走,忽见山路旁有一片大的空地,地上有帐篷、成排的箱子。走过去,一老农悠闲地坐石头上哼着山歌,蜜蜂“嗡嗡”地围着蜂箱飞来飞去。老农招呼我们过去,让我们看着他摇蜜:蜂巢拿出,扫下蜜蜂,放在蜜桶里摇,然后过滤、分装。蜂农热情地让我们每人品尝了一小杯槐花蜜,新蜜色泽偏黄,入口有清淡的槐花香味,味道甘甜鲜洁、芳香适口。蜂农说,所有的蜜中槐花蜜最不易结晶,喝了槐花蜜能够清肝泻火、润肺止咳,提高免疫力。
  这一山的槐花,此刻是蜜蜂的家园,这些小精灵趁着花开正盛,每日来来往往,辛勤地把山里司空见惯的槐花酿造成蜜,给予人类生活的甜美。
  品尝着甜美的槐花蜜和蜂农聊天。老农60多岁了,常年带蜂追逐花期,身体结实硬朗。我们问他:“自己一个人在大山里,会不会寂寞?”老农爽朗地大笑:“年轻时,养蜂是为了生活,舍不得耽误一天,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只想多挣点钱让家人生活更好,哪顾得上寂寞?现在条件好了,孩子们也不需要我挣钱了,都要接我去他们那儿享福。但我喜欢在山里和这些小东西们一起采花酿蜜,闲下来看看这满满当当的大山,它不言不语养活了我们;看看每一棵树,有开花结果的,有只长叶子的,它们更是经风经雨,安安稳稳地护着大山;看看山里的飞禽走兽,它们可不伤害人,不用怕它们,只要有口吃的,就跟我们相安无事;花季时,守着这满山的槐花,和你们这些游人唠唠嗑,看到你们品尝我的蜂蜜,我高兴着呢,哪有寂寞啊!”快乐着老农的快乐,我们继续前行。
  在槐花的清香里,我们吃了蒸槐花、槐花馅包子,又品尝了香甜的槐花蜜。再看满山的槐花,就有了亲切感,它们也曾随人们经历了“瓜菜代”的艰难生活,也曾随着蜂农起早贪黑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如今,它们依然洁白美丽,带着人间的喜悦把满山的花香飘散。
  近中午,见到三三两两的山民扛着一捆捆开得正盛的槐花往家走,我们都觉得可惜,好像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硬生生被结束了生命。忙拉住一位大叔问:“你们把槐花折断做什么用啊,多可惜。”大叔笑笑:“扛回家做饭啊,蒸槐花饭、蒸包子,凉拌槐花菜,有什么可惜的,满山都是槐花,它们不断地生长。趁着槐花开,吃这一季的新鲜呗。从前,拿着槐花当主食,槐花长出来都不够吃,可苦了这些槐花了,现在的饭菜这么丰富,年轻人都不会做槐花饭了,只有我们做了尝尝鲜。”我们相互看看,了然。是呀!在我们眼里,槐花是清香圣洁美丽的,是用来欣赏的。而在大山里,这一山的槐花如同我们平原上大菜园里水灵灵的青菜一样,是一日三餐的佐食,趁着新鲜,吃上一季。
  如今的槐花虽仍被做成“苦累”,但更多的是吃那一份记忆吧。“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瓜菜代”的年月已经远去,但舌尖上的记忆不会消失。一代一代将这份记忆传承,只不过槐花美食越做越精细,由最初的果腹变成众多菜肴中的一道美味。正所谓“鲜花美食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毕竟,每年只有一季花开,味蕾的记忆和满足每年也只有这一季。吃着丰美的食物,也听着一辈又一辈人讲讲那过去的故事,满山的槐花见证了贫瘠与富裕,也将同这一方人走向更美好的生活。
  从山上下来,我们每人带着两瓶槐花蜜、一大袋槐花。脚步像山里人一样踏实,内心也像山里人一样满足。
  我从山中来,带着槐花香。

李志红

又见榆钱

  忙碌了一上午,眼睛酸涩得直想流泪。
  踱步窗前,意外发现百米外临时圈起的围墙内,竟有抹抹淡绿,心底瞬间生出养眼润心的惬意。
  没有低垂的柳枝,肯定不是柳树;没有云蒸霞蔚的花朵,肯定也不是杏树、梨树。难不成是老家最常见的榆树?
  遇见,便是缘分。借着这份缘,我想仔细观赏一下这柔化人心的榆树绿。
  午饭后,我溜进院落,静立树下。
  真的被我猜中了,果真是家乡人爱不够的榆树。那养眼的嫩绿,正是遇到暖春就一嘟噜一嘟噜绽放开来的榆钱。
  好久没见过、吃过榆钱了。当年那绵软、黏滑的感觉,还一如往常吗?
  吃不吃是一回事,过过眼瘾又是另一回事。
  我拽住低矮处的小枝,拍图、细观。
  许是周边高楼遮挡住阳光的缘故,榆钱开得并不茂盛。不是幼时常见的层层叠叠、肥嘟嘟的娇俏模样,而是零散稀疏、缺乏营养的瘦小模样。
  眼前不算茂盛的榆钱,用它的恬静淡然,瞬间摇曳出我对老家榆树的种种遥想。
  那时候,村子里的沟沟坎坎、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几乎都种有榆树。每到春风轻抚的时节,三五成群的孩子们就会爬到榆树枝头,捋下一串串嫩绿的榆钱,放在嘴里恣意咀嚼,充分享受那份糯滑与清甜。大姑娘小媳妇则会拿着带钩的长竹竿,闲话嬉闹间,钩下满筐碧绿的榆钱,回家比着做出各种各样鲜香可口的吃食。
  将榆钱淘洗干净,拌上适量的玉米面,蒸好,加调料拌匀,酸爽利口。蒸成榆钱窝头、菜蟒,趁着刚出锅的热乎劲儿,蘸着蒜汁,一口气吃上两三个,在田间劳作半天都不会觉得饿。拍成碗口大的圆饼,放在铁鏊子上来回翻上几番,焦黄甜香的榆钱饼夹点豆酱辣椒圈,吃起来真过瘾。奢侈点的人家,还会将拌了面的榆钱炸成丸子,外脆内软。
  爱尝鲜的家乡人,还会尝试着用榆钱煮汤。粉芡少许,搅进沸水锅中,加入淘洗干净的榆钱,点缀点儿香葱碎,滴几滴小磨香油。漂浮在汤面上的绿色榆钱,宛如铺展在溪水上的片片荷叶,不仅好看,而且鲜甜,每一口都是对舌尖的呵护。
  生着吃、蒸着吃、烙着吃、炸着吃、煮着吃……不花钱就能当菜当馍的榆钱,是家乡人唇齿间难忘的一道美味,给贫瘠的日子带来不少的踏实、笃定和安稳静好。
  隔几天再去观赏,融融的绿意深邃了些许,翠绿的榆钱间已经有不少榆叶“咬”在纤细的榆树枝端。榆钱、榆叶混合在一起的嫩绿、翠绿,扎着堆、铆着劲地挤在春的门槛上,好奇地观望着这个春意萌动的世界。
  紧随其后长出来的扁圆翠绿的榆叶,又是点缀无色清汤手擀面的绝配,色彩翠绿莹莹、口感黏黏糊糊。
  鞭炮,用它亮眼的红炸响春天;榆钱,用它恬静的绿装点春天。

高会丽

花椒飘香的春天

  在老家,进了春天,可吃的野菜就多到两只手十根指头数不过来,长在地上的,有灰菜、扫帚苗、地皮菜、蒲公英、苦苣、茵陈;长在树上的,有香椿芽、榆钱、槐花、花椒芽,不及细数,就有一二十种。
  众多野菜里,花椒芽比较特别。大多数野菜气味清淡,但花椒芽却是香味浓烈,隔老远就能闻到。尤其到了秋天花椒成熟的时候,半个村子都飘荡着花椒的麻香味。
  汪曾祺老先生在其散文名篇《人间草木》中如是描写花椒的香味:“花椒的香味,既浓烈又独特,像是山野间的清风,带着一丝丝凉意,却又让人回味无穷。”
  我家堂屋的窗户外,便栽植着一棵花椒树。这棵树年代久远,主干有碗口粗细,树梢最高处挨着屋檐。它虽不像大门口的槐树那样高过楼房,但看上去却也长势茁壮,整棵树枝干虬曲盘旋,树皮黢黑皲裂。
  乡村里最为常见的柳树、槐树、杨树都是不长刺的,但花椒树与众不同,不但树枝上生着小刺,就连粗壮的树干上都长着一些凸起的又宽又扁的刺,让人心生畏惧。
  不像柳树芽和香椿芽,清明前就能吃到。得等到天气变得更暖和一点,急性子的人都开始穿单衣了,花椒树才姗姗来迟地滋出了翠嫩的芽儿,往往此时清明已经过去好多天。不过,花椒芽的美味,确实值得爱它的人一等再等,“好饭不怕迟嘛”!
  野菜,吃的就是个鲜嫩劲儿。迫不及待等花椒芽长到一指甲盖长,便可以摘下来摊椒芽鸡蛋饼了。
  花椒树上随手摘下一把嫩芽,清水里洗去浮灰,漏勺捞出待用。打三五只鸡蛋在碗里,只需加少许盐,其他调味一概不加,用筷子把鸡蛋搅打成蛋液。把沥过水的花椒芽倒入蛋液中,搅匀。热锅凉油,油温三四成热时,将掺入花椒芽的鸡蛋液倒入平底锅,用铲子摊平成饼状。过上约半分钟,饼在锅中能顺滑地转起来时,翻锅,等到两面都煎至金黄,起锅关火。
  新鲜出锅的花椒芽鸡蛋饼,诱人的金黄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翠绿,绿突出了黄的亮,黄又放大了绿的翠,互相成就,煞是好看。花椒的麻香、鸡蛋的鲜嫩,融于一饼,一口下去,满满的春天味道。
  其实,摊鸡蛋饼的吃法,也是没办法时想出的办法。花椒芽太早太嫩,经不得热水焯,一过热水就稀烂。等到那芽再长大一点,就可以换一种吃法,那就是凉拌。凉拌时,热水焯过的花椒芽,其内里的麻香味被更多激发出来,凉拌花椒芽吃起来更加麻香浓郁。
  等到花椒芽再长大一点,卷曲的芽完全舒展开来,成为一枚枚小小的、细锯齿边的椭圆形叶子,像粘在树上的绿色羽毛,花椒芽摇身一变成为花椒叶。
  彼时,乡间第一等的美味——油炸花椒叶闪亮登场。面粉里打入几个鸡蛋,加水搅拌成面糊,树上现摘一盘花椒叶清水洗净,起油锅,油温七八成热时,用筷子夹着花椒叶往面糊里一蘸,再放入油锅里打两三个滚,快速用漏勺捞起放入盘中。
  油炸花椒叶,看着金黄诱人,闻着麻香扑鼻,咬时发出咔滋咔滋的响声,吃起来脆生生,有声有色又有味,又香又麻又有点微辣,味道那叫一个绝!一吃开,根本就停不下来。不过,油炸花椒叶,油温不能太高、时间不能过长,否则,颜色发黑、滋味发苦,白白糟蹋了大自然馈赠的天物。
  除此之外,花椒叶还有很多其他吃法,比如炒木耳,拌黄瓜,炖豆腐,蒸排骨,还有剁碎了掺到面粉里烧油馍……
  从摊饼到油炸,花椒芽和叶的吃法,基本上是随着时令在不断改变。等到春深叶子长老咬不动,花椒树已结出绿豆般大小的果实。青青的花椒果也是可以吃的,闻着辛香,吃起来微麻。虽不如秋天成熟的红花椒味浓,但炒菜也好、做汤也好,放上一些,味道立马变得鲜香生动起来。
  小时候,每年秋天收获了花椒,母亲把鲜红的花椒铺在席子上晒干,卖给供销社,换回些零钱贴补家用。如今,秋天摘下的花椒,母亲会送给左邻右舍或者亲戚朋友,不再拿去卖钱。
  花椒飘香的时节,每一口都仿佛能品尝到春天的气息。从花椒芽的鲜嫩,到花椒叶的香脆,再到花椒果实的麻辣,每一阶段都各有其独特的滋味。春天,就这样在舌尖上跳跃,让人回味无穷。而那些关于花椒的记忆,也如同这早春的野菜一般,深深地刻在了心中,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刘波澜

故乡的丁香

  清晨时分,我伫立于老宅的天井之中,静静观赏那株再度绽放的丁香。细碎的花瓣犹如一串串紫色的风铃,在晨风的轻拂下悠然摇曳,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甘甜。
  淡紫色的花簇于春风中翩翩起舞,不由忆及童年时光。每逢此时节,母亲总会采摘最为新鲜的丁香花朵,置于白瓷盘中,使得整个居室都沉浸在淡淡的芬芳之中。我常常趴在桌边,静静注视着她将花朵一朵朵精心摆放,花瓣上的露珠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丁香花开之时,便是春耕准备之际。母亲会系上那条已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踏着露水前往田间查看麦苗的生长情况。我总爱跟在她的身后,看她弯腰时,围裙下摆拂过田埂上的野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宛如一首悠扬的田园诗。
  老宅的客厅里,永远弥漫着丁香花茶的香气。母亲将晒干的丁香花与茶叶一同收存在青花瓷罐之中,待有客人来访时,便泡上一壶。茶汤呈现出淡淡的琥珀色,轻抿一口,唇齿间留香持久。我常偷偷打开瓷罐抓一把干花塞进口袋,无论走到哪里,都仿佛携带着春天的气息。
  母亲的手艺极为精巧,她擅长用丁香花制作香囊。晒干的丁香花与艾草、薄荷,被母亲一同缝进绸布之中,针脚细密而整齐。香囊悬挂床头,夜晚时分能闻到那若有若无的清香。有时半夜醒来,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香囊之上,香囊的影子在墙上摇曳生姿,宛如一场无声的皮影戏,引人入胜。有丁香香囊陪伴入睡的夜晚,连梦境都染上了淡紫色的浪漫。
  离家求学那年,母亲将丁香香囊塞满我的行李箱。她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再广阔,也不要忘记家乡的味道。异乡的夜里,我将香囊紧贴胸口,仿佛能听到母亲在耳边轻声哼唱歌谣。
  再后来,我像候鸟般追逐远方的梦想。城市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又匆匆离去。高楼之间的丁香花开得那般矜持,远不如故乡的肆意绽放。每当闻到丁香的味道,我的眼前总会浮现出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
  去年春天,我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母亲站在丁香树下静静地等着我,她的两鬓斑白,系着蓝围裙的身影也不再挺拔。望着她脸上的皱纹,我突然觉得乡愁并非地图上一个简单的点,而是时光中一缕永恒的香。它藏匿于母亲的白发间、隐匿于老宅的砖缝中、飘荡在丁香的芬芳里,挥之不去、历久弥新。
  前些日子收到了母亲寄来的包裹,打开看,是一罐丁香花茶和几个新制作的香囊。母亲说,今年的丁香花开得特别好,她特意多晒了一些,让我分给同事们品尝。
  迫不及待泡了一杯丁香茶,看花瓣在热水中缓缓舒展,恍惚间又回到了老宅的天井之中。夜深人静,丁香花的香气愈发浓郁。故乡的丁香年年盛开。无论我走到哪里,只要闻到丁香的芬芳便能找到回家的路。

周广玲

椿味凝时

  香椿,古称为椿,叶厚芽嫩,绿叶红边,香味浓郁。每年春季,香椿树的嫩芽便成为人们垂涎的对象。
  谷雨前的香椿芽,总让我想起外婆的竹篾筐。那些绛紫色的嫩尖儿挤在筐里,像是把整个春天的晨露,都收拢成一簇跳动的火焰。
  胡同里的香椿树,在4月苏醒得格外矜持。枝头的芽苞裹着暗红绒毛,像初生婴儿攥紧的拳头。需在晨雾缭绕之时采摘,露珠的沁凉自指尖渗透至骨髓,带来一抹清新的凉意。胡同口张大爷曾教我用长竹竿绑铁丝钩,仰头寻找那些初绽两片叶的嫩芽,“太青涩的涩口、太舒展的又嫌老”,他说这话时眼角的皱纹里,藏着70个春天的记忆。
  香椿的滋味,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美妙。初尝或许略带苦涩,但正是这份微妙的苦与随后涌上的浓郁鲜香交织,构成了春天里最独特的味觉盛宴。它不同于其他春菜的清甜,而是拥有一种深沉而复杂的层次感,令人回味无穷。这滋味,恰似春天的气息,清新中蕴含着不易察觉的成熟韵味。
  春天品尝香椿,不仅因其美味绝伦,更因其营养丰富。香椿富含香椿素等挥发性芳香族有机物,能够健脾开胃、激发食欲。同时,它还含有黄酮类、多酚类化合物等,对伤寒杆菌、肺炎球菌和大肠杆菌等具有一定的抑制作用。此外,香椿还富含维生素C、胡萝卜素等营养成分,有助于增强机体免疫功能。
  香椿的烹饪方式多种多样,其中最常见的莫过于香椿炒蛋。当灶台上腾起袅袅青烟时,香椿的野性才真正地苏醒过来。焯水后的叶片褪去紫红,展现出翡翠般的光泽。母亲将嫩香椿洗净切碎,与打散的鸡蛋液轻轻搅拌,碎玉般的香椿末渐渐染绿了白瓷碗沿。热油锅中一翻炒,鸡蛋的金黄与香椿的翠绿交织在一起,香气四溢,简单却直击心灵。这道菜不仅色泽诱人,更将香椿的鲜美与鸡蛋的柔滑完美融合,每一口都是对春天最美好的礼赞。
  父亲则偏爱更古朴的吃法。他将嫩豆腐切块,与切碎的香椿一同凉拌,加入少许盐、酱油和香油调味,清新爽口。粗陶碗里雪白的豆腐还透着井水的凉意,青碧的香椿末拌着晶亮的盐粒,仿佛将整个暮春的清晨都盛在了碗底。他总说这是爷爷在码头扛活时的吃食,简单却最能慰藉乡愁。
  更有那香椿酱,将香椿细细剁碎,加入蒜泥、辣椒、盐等调料腌制,封存数日待其充分发酵。开盖那一刻,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无论是拌面、蘸馒头还是作为烤肉蘸料,都能让人瞬间感受到春天的热烈与蓬勃生机。
  表姐从江南寄来的玻璃罐里,油浸香椿封存着另一番时光。暗绿的叶片在琥珀色的茶油中舒展自如,开盖时涌出的草木香里竟带着水乡的湿润气息。她说梅雨季的香椿叶肥厚如绸缎,用冰糖与陈醋渍在青瓷坛里,等到秋风起时配着新蒸的大闸蟹品尝,舌尖上便绽放出一片烟雨朦胧的美景。
  香椿,在每个人心中都种下了关于春天的记忆。每一口香椿都弥漫着春天的味道。周末在超市冷鲜柜里看见包装整齐的香椿,价格着实贵,那一刻,我忽然无比怀念胡同深处那棵歪脖子香椿树,树皮上还留存着我们刻下的身高标记。

张宏宇

(责编:刘_洋、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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