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休息时，我正整理书本，忽然闻到一阵清甜的花香。抬头一看，窗台上原本空着的玻璃瓶中多了两枝月季。愣了愣，立刻想到一定是负责打扫教学楼的陈阿姨送的花。她常在这层楼打扫，只有她知道我总在窗台摆着空瓶插些野草。
　　心头蓦地一暖，连上课的困倦都消散了。我走到窗边，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闭眼深吸一口气。这香气不像栀子浓烈，也不似茉莉幽冷，倒像是揉碎了蜜糖撒在晨露里，甜得恰到好处。从前在老家时，院墙边就种着一丛月季，奶奶总说它的花期长，像不会疲倦的笑脸。
　　其实我和陈阿姨并不熟络，不过是每天在走廊碰见时点点头。她总穿一件深蓝色工作服，头发利落地绾在脑后，拖地时连瓷砖缝隙都擦得锃亮。上周值日，我顺手把掉在走廊的废纸团捡起扔进垃圾桶，正巧被她看见。她操着方言笑呵呵地说：“丫头心细呢！”隔天窗台上就多了两个苹果，陈阿姨说是自家树上结的。我悄悄在她工具间门口放了一包润喉糖——听她咳嗽过几次。一来二去，虽没多说过话，但每次她扫到我教室门口，都会特意放慢动作，等我笑着把喝完的饮料瓶递给她。
　　第二天晨读前，我特意早早到教室。果然听见走廊传来拖地声，透过门缝望去，陈阿姨放下拖布正踮脚往瓶里换新花。我小跑出去道谢，她搓着粗糙的手说：“月季是校门口花坛剪的，修剪枝条时瞧这俩骨朵儿好看，想着你爱摆弄这些。”我凑近细看，绯红的花苞裹得紧紧，外层花瓣还沾着夜露，像裹了层水晶糖衣。她见我欢喜，眼角的皱纹更深了：“等开败了再给你带，这花啊，能开到下霜呢！”
　　回到座位，我把月季摆在课桌角。阳光穿过花瓣，在书上投下一片胭脂色的影子。月季与玫瑰本是近亲，却少了矜贵气，哪怕生在墙角砖缝里，照样开得轰轰烈烈。它的花瓣层叠如裙裾，最外缘泛着霞光般的红，越往花心越娇嫩，仿佛藏着一团未熄灭的火苗。
　　午后，我把花放回窗台。风掠过走廊时，香气便漫进教室，后排打瞌睡的同学也抽了抽鼻子，迷迷糊糊问：“什么味儿？怪好闻的。”我低头写题，嘴角悄悄翘起来——陈阿姨经过时瞥见这一幕，大概也会弯一弯眼睛吧。

李怿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