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皮箱
母亲的皮箱
吴娟40年前在农村当过赤脚医生,父母落实政策回城后,她幸运地考上省城的一所医学院,毕业后一直在市一医当妇产科医生。
工作之余,吴娟时常想起那段难忘的岁月,尤其是她母亲的那口绛红色的老皮箱,让她记忆犹新。那口皮箱像一张用特殊材质拍下的底片,不知在她记忆的长河里冲洗过多少次,并且越冲洗越清晰……
那年,吴娟8岁,哥哥刚满10岁,他们一家4口住在队里两间土砌草盖的牛栏屋旁。屋的山墙靠着一个很大的稻草垛,屋后有一口椭圆形的堰塘,塘边垂杨弯柳,杂草丛生,塘水人畜共用,还管十几亩水田的旱涝排灌。
一天,父母上工去了。吴娟和哥哥在屋里饿得直冒清水,到处找不到吃的,找了一会,兄妹俩来到衣柜前,想看看母亲的那口皮箱里有没有吃的。那口高搁在衣柜顶上的皮箱,扣襻上早已锈迹斑斑。愣了一会儿,哥哥叫她抬来饭桌,靠到衣柜前,哥哥又搬来凳子搭在桌上当梯子,然后吩咐她扶着凳子,哥哥猴一样地爬了上去。谁料,哥哥在上面喊:“够不着。”她松手去搬小板凳,只听“轰”的一声,哥哥从凳子上摔倒在地,幸亏只是皮外伤,他们赶快将桌子凳子一一还原。过了一会儿,吴娟从菜园里找来一根小黄瓜,递给哥哥:“哥,你吃,吃了才有力气再爬。”哥哥摇了摇头。从此,他们再也不敢去碰那口老皮箱。
高中毕业那年,吴娟当了大队的赤脚医生。有一年春节,一群小孩在牛屋场上放鞭炮,一不小心把草垛引燃了,火借风力,很快冲上屋顶。母亲听到动静,立马出门,只见队里的男女老少正提着水桶,端着脸盆,从堰塘打来水救火。母亲慌了,忙进屋搭着凳子爬了上去,抱着皮箱就拼命地跑,队长见母亲被烟熏火烤,喊道:“快!快!快!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要那个老箱子干什么?它比你的命还值钱吗?”
母亲呛得直流泪,咳嗽着说:“队长,这就是我的命啦!”
等吴娟从医务室跑回家时,草屋已经只剩几根正在冒烟的檩条,母亲正用衣角扑打着那烟熏火燎的皮箱。队长见了她,立马跑过来说:“娟儿,这口老皮箱,险些要了你妈的命。”
吴娟吓得直哆嗦,眼看绛红色的皮箱已被烟火烤糊成了焦黄色,她不由得鼻子一酸,跑上前去抱着母亲号啕大哭。
后来,他们又搬过几次家。每次搬运那口皮箱上车下车,母亲都小心翼翼地亲自动手,从来不让别人碰一下。
转眼之间,吴娟马上就要退休了。
吴娟偶然从网上得知,赤脚医生的工作时间可以算工龄。如此一来,她在乡下当赤脚医生的5年就可以增加工龄。于是,她在申报退休材料上,便将自己曾在农村当过赤脚医生的那段经历写了上去。
没过几天,社保局的工作人员来医院找到吴娟,请她提交相关的档案,工资单之类的东西,证明自己曾经当过赤脚医生。
吴娟开始迷茫了,那时在农村哪有什么档案可言?至于工资单,确实见都没见过。所谓的工资,不过是每年在队里记工分,每月到大队财经手里领几元钱的补助而已。更何况四十多年过去,他们家从城市下放到农村,又从农村搬回到城市,搬来搬去,哪来什么证据,谁来证明她当过赤脚医生呢?看来,那5年的工龄只能白白泡汤了……
周末这天,吴娟回娘家看望母亲。当她有口无心提到赤脚医生的工龄问题,又苦于没证据时,母亲突然问:“奖状有没有用?”
吴娟苦笑着说:“当然有用,可谁还保存那时候的奖状啊!”
听完这话,母亲起身,步子有些蹒跚地进卧室,吴娟也紧随其后。来到卧室,她见母亲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口焦黄色的老皮箱,轻轻放在桌上,缓缓打开扣襻,然后慢慢从箱子里取出几个裹得很紧的纸筒,纸筒外面还套有一层厚厚的塑料膜。吴娟接过纸筒细心用剪刀剪开,展开一看,天呐!里面全是她和哥哥从小学到高中时获得的奖状。奖状早已泛黄,但上面的毛笔字十分清晰,她又从箱子取出另一个纸筒,一看内容:吴娟同志被评为优秀赤脚医生……一共5张,下面还盖有西水河公社卫生院圆圆的大红印章,时间分别为1972年至1976年……
顿时,吴娟喜极而泣,一股暖流在她的全身涌动。
□程以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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