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乡何妨吃顿好的
思乡何妨吃顿好的
中国人讲究清明祭祖,山迢水长也要回到故乡,虔诚地到山中田野,去找寻祖先坟茔,祭拜一番,慎终追远,感怀生命易逝,时间流转。父母双亲离去,我久已不回乡了。但每到清明不免伤怀,追思与他们在一起的事,如春日之花草,次第开放,点滴温暖,足以慰藉。
那天在太原小店喝了一碗全羊牺汤,有人嫌汤浓有膻味,有人说羊汤下了面条就变味,我却在春日微风中,喝得满头冒汗,泪眼婆娑。
父母在世时,常开车远远来喝牺汤,他们每次都兴致勃勃,在春天里踏青,在秋日去赏花。似乎是我陪着他们,但我知道,是他们陪着我,令我感知四季变换,生命珍贵,时光美好。
少时生活简朴,平素里吃顿羊肉臊子面也非常事。面要反复揉搓,很筋道那种,然后要擀得薄薄的,切得细细的、长长的,半透明状,是那种一筷子挑不断,一筷子捞上来就是一碗饭。这一绝活令妈妈很是骄傲,常常讲起年轻时家里盖房子,她一个人和面擀面,供给十多个大小伙子吃,面条一筷子一碗,又细又长,吃得大伙赞不绝口。而我连面条也擀不好,更别说这样见功夫的长面条。如今有各色挂面可选,有手持面条机、饸烙机、面包机,但那种手艺依然是晋南饭店不可或缺的绝活。
羊肉臊子面臊子是关键。羊肉要肥瘦夹杂,切成细细碎碎的小丁,胡萝卜切同样的丁,葱姜少许,大火炒肉,小火炖煮。窍门在要先用自家做的黑面酱爆炒,炒出香味再放葱姜末,再放羊肉,最后放胡萝卜丁。所谓做法,原料固然重要,但程序不可更替,最终的结果,不光是吃到什么,而应当是吃到食物最好的感觉。饭店再专业,别家再地道,都无法替代母亲做的,在热气腾腾中,舌尖蠢蠢欲动,内心无比急切,而那碗臊子面散发着诱人的、舒坦的光芒。
到如今,回忆起来,我最喜爱的还是羊肉疙瘩。通俗讲,就是羊肉饺子。晋南人为何称之为“疙瘩”,外形上看是馅料煮过后凝结成一个圆球,口感上讲是不似其他馅料软烂,更耐咀嚼。做羊肉疙瘩,肉大大的,剁进去多多的葱末、姜末。胡萝卜也要放,人口多羊肉少,就多多放胡萝卜,但若羊肉多就少放胡萝卜,肉多的饺子才能团成疙瘩。放那么多胡萝卜只能叫胡萝卜肉饺子。别看仅叫法不同,其内涵也是有别。
少年记忆中,家乡一带过年必吃纯羊肉的饺子。包一顿羊肉饺子,是年三十团圆饭的标配。不论家境如何,过年总要割几斤羊肉,一定要自己用刀去剁,不怎么下厨的男人们,一般会自告奋勇揽下这个活。
年夜饭,是国人最考究的一餐。在我老家晋南,等贴好对联,门楣换上新柏树枝,清扫了自家门前,在天黑之前,家里人都要回来。孩子们早等不急,香气早飘散出来,心不在焉地东看西望。只等大人们一声“这下好了,赶紧吃饭去吧”,就冲进厨房炕上,围坐在饭桌旁。自然是没有电视,更无需等待春节联欢晚会。刚炸好的麻花,刚出锅的馒头,刚蒸好的拌菜,当然,还有刚盛出来的热气腾腾的羊肉疙瘩。
那一顿可以吃得饱饱的,大人们都和颜悦色,怕犯了忌讳,年节下不能打骂孩子。所以,记忆中,与羊肉饺子相对应的,都是愉快的和富足的景象。
老家晋南,自古盛产小麦,多食白面,饮食习惯与黄河西岸的西安同根同源。羊肉的做法并不多,无非三四种,羊肉泡馍算一最常见的。
说是泡馍,晋南的泡馍,不是西安人的半发面饼子,而是发面的,烤得脆生生的油酥饼子。说是泡馍,但大多数时候,不是泡进去而是就着吃,讲究的是汤汤水水,油多、辣子多,吃的就是个热气蒸腾,当地人形象地叫“羊肉锅子”。晋南饼子多是发面饼子,适合就着吃,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牙口不好才会泡着吃。年轻人多喜欢泡麻花,不是天津大麻花,不是甜的软麻花,而是少油且脆的细长条麻花。趁着碗里热气,将麻花掰成段放进去,搅拌一两下,稍稍凉一点就可以吃了,泡得过早软了没嚼头,泡得太迟就是干的,少了泡麻花的趣味。
其实,我走过内蒙古和新疆,吃过朔州右玉羊肉和南方黑山羊肉,手抓肉的畅快、涮火锅的鲜美、羊肉馅饼的浓郁、各种羊肉炖汤的滋补,都无法替代母亲的羊肉臊子面,无法忘记羊肉疙瘩的美。清明时节,可以不还乡,但不能不吃一顿家乡的美食,追思一段往昔的美好……
□周俊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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