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里的刻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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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槐树的年轮又宽了一圈。我蹲下身,用指节摩挲着那些深褐色的纹路,恍惚间听见了时间流淌的声音。晨光斜斜切过树冠,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老式怀表齿轮咬合的轨迹。
  这座院子里的光阴总是缓慢。三十年前母亲在槐树下晾晒被褥,我踮脚够那件绛紫色棉袄的时候,她的双手长满了老茧。如今她坐在老家的院坝里数落叶,枯枝划过水泥地的声响,与当年缝衣,针穿过棉布的窸窣何其相似。时间是个沉默的刻度师,它从不为谁停留,却在万物身上留下永不褪色的年轮。
  巷口裁缝铺的铜铃响了第七下。林裁缝举着熨斗在布料上游走,蒸汽氤氲中,我瞥见他镜片后闪烁的微光。这位曾在台风天爬上屋顶修补店招的老人,总说:“衣服破了要缝,人生裂了更要缝。”记得去年深秋,他默默收留了流浪的猫,此刻那只橘猫正蜷在他脚边打盹,如同被岁月缝补的旧梦。
  菜市场东头的修鞋匠正在给童鞋掌钉。他佝偻的背影像极了一柄磨钝的锉刀,却能把每双破损的鞋都修得妥帖。少年时总嫌他补过的鞋有股胶水味,如今才懂得那其实是时光沉淀的琥珀香。他总说:“鞋底磨穿了,鞋面还在,人哪,只要心不散,路就走得稳。”
  暮色漫过青砖墙头时,老邮差踩着三轮车送来远方来信。牛皮纸信封上没有寄件人姓名,只画着一片蒲公英——这成了我们小镇独特的暗号。记得十年前收到父亲的第一封信,字迹歪歪扭扭:“在外当兵,勿念。”如今每封信都夹着银杏叶书签,像极了他军装上的徽章。他总说:“信是风的脚印,能把天涯变成比邻。”
  月光漫过窗棂时,我翻开父亲留下的旧怀表。指针早已停止转动,表盖内侧却刻着一行小字:“刻度是时间的囚笼,真正的永恒在心间。”这让我想起镇西头那座废弃的钟楼,铁钟锈蚀的缝隙里,依然卡着几片不知何时飘落的玉兰花瓣。
  老槐树的影子在墙上摇晃,像无数个重叠的剪影。那些被我们称作“过去”的片段,不过是时间长河中的涟漪。当我们学会用掌心接住飘落的光阴,便能在生活的褶皱里,找到永恒的刻度。

□熊聆邑

(责编:李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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