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方日记:我在这里翻开历史的扉页
探方日记:我在这里翻开历史的扉页
考古工作人员正在对长治陈村墓地壁画颜料成分进行初步检测。
吉家庄遗址发掘现场。
专家们在大同文瀛南路北魏墓地鉴定铭文。
考古工作人员正在钟村墓地进行体质人类学鉴定。
近日,“2024年度山西重要考古发现”震撼揭晓,六大考古发现犹如一场文化盛宴,展开跨越时空的文明对话,再次见证三晋大地厚重的历史底蕴。在这些考古发现背后,有一份特殊的记录——探方日记。它跟随着考古队员的脚步,见证着每一次土层的翻动、每一件文物的出土。从新石器时代的夯土遗迹,到北魏时期的墓志铭文;从宋金精美的砖雕壁画,到东周两汉的墓葬编年;从夏商之际独特的葬俗探究,到秦汉时期的历史文化面貌,日记里的每一页都写满了惊喜与期待,也记录着考古工作者的执着与坚守。这些日记不仅是考古工作的真实写照,更是一把把打开历史大门的钥匙,引领我们触摸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文明碎片,感受文化传承的磅礴力量。
初入旷野
叩响文明的破晓之门
沁水河畔的八里坪遗址,晨雾在阳光的轻抚下渐渐消散,联合考古队的队员们早已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
翻开考古队长赵辉的探方日记,上面清晰地记录着那令人激动的瞬间:“赵老师,您快来看!这个角上的土好像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刮起来特别硬。”接过手铲,赵辉轻轻刮去表面的浮土,凭借多年积累的丰富经验,他的心跳不禁加快,判断这极有可能是夯土。
“你看,这西北角的土质相当致密,颜色也比周围的土更深一些,和其他地方的土质土色存在明显差别,这应该是整个建筑基址的夯土,而且根据我们去年在附近区域的发现推测,这里很可能是东南处的拐角。”
短短一天时间,又有几个探方相继发现了夯土迹象,这座高等级的建筑基址正在缓缓揭开神秘的面纱。残留的柱础石、“磉墩”,让他们推测出这是一座排房形式的建筑,外围还有回廊环绕。西北角发现的石砌排水渠,以及出土的有领玉环、玉璧等珍贵文物,都彰显着此处遗址的重要性。
日记中还记录着收工回去的路上,考古队偶然遇到村里的一位老大爷,他热情地询问:“赵队长,你们今天考古又考到什么了?你们的工作很有意义,让我们知道了村里几千年前发生的事嘞!”这句质朴的话语,让赵辉深感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也让他明白,考古不仅是与古人对话,更要与今人共情。
在大同文瀛南路北魏墓地,翻开大同市考古研究所北魏考古研究室主任靖晓亭的探方日记,一段段珍贵的记录映入眼帘:“该墓地位置显要,为配合房地产开发项目,2024年5月至11月,对这里的164座墓葬进行了发掘,其中北魏时期墓葬120座。”
对于靖晓亭而言,考古是一场充满魅力与挑战的神秘旅途。她说:“考古工作最吸引我的就是存在未知的惊喜,当你用手铲一点点挖开泥土的时候,就像是一层层揭开历史神秘的面纱。”
日记中着重提到,较多的文字材料是本次发现中的一大亮点。在120座北魏墓葬中共有12座出土墓志或墓铭砖,占比高达十分之一。其中,M134的墓主人司马元伯于史有载,经考古队员查阅史籍,《魏书》记载“司马天助,自云司马德宗骠骑将军元显之子。刘裕自立,乃来归阙。除平东将军、青徐二州刺史,东海公……子元伯,字归都。袭爵,后降温县子。太和中,为建威将军,泰山太守。”可知其为刘宋降将、北魏东海公司马天助之子。从墓志来看,其与著名的琅琊王司马金龙籍贯相同,且南距司马金龙墓仅800米,或许二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这些文字材料,无疑为研究北朝历史提供了极为重要的线索。
攻坚征途
拆解历史的神秘密码
随着对探方日记的深入翻阅,各个考古遗址在发掘过程中面临的重重困难与挑战一一浮现。
吉家庄遗址,由于经年累月受到雨水的冲刷,发掘区地表土层遭受了严重的侵蚀。探方表土层最薄的地方甚至不到10厘米,而其下便是出露的龙山时期文化层。吉家庄发掘执行领队郭梦雨日记中详细记录着队员们的艰辛:“每一次挥动铲子,每一次清理土层,都需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队员们常常需要趴在地上,用小刷子一点点地清理,以便更清楚地分辨土层的变化和遗迹的轮廓。遇到坚硬的土层,不能使用蛮力,只能耐心地用手铲轻轻撬动,再用毛刷细致地清理。即便条件如此艰苦,队员们依然默默坚持着,因为他们深知,自己正在揭开的是几千年前人类文明的神秘面纱。”
孝义西关村墓地的探方日记中,记录着构建东周至两汉区域编年体系的艰难历程。“这里的墓葬延续时间长,从春秋晚期一直到东汉初年,墓葬形制多样,出土器物丰富。要从如此庞大而复杂的考古资料中构建起清晰的编年体系,犹如在茫茫大海中寻找一座又一座的灯塔,每一个线索都至关重要,每一个判断都需要慎之又慎。”
经过考古队员们仔细对比每一座墓葬的形制、结构和随葬品,分析它们之间的异同点。从墓葬的大小、墓室的布局,到随葬器物的种类、材质和制作工艺,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为了确定一件器物的年代和用途,我们这半个月时间查阅大量的历史文献,请教相关领域的专家,进行反复的论证和研究。在这个过程中,团队成员之间的协作尤为重要,”项目负责人段双龙在日记里详细记下了考古队员共同探讨遇到的问题,互相启发、互相支持的日常。
长治陈村宋金砖雕壁画墓的探方日记,满是对壁画保护的细致记录。项目负责人刘文杰这样写道:“当考古队员们第一次看到墓室内那精美的壁画时,所有人都被深深地震撼了。灰白的底色上,用朱红、赭褐等色彩描绘出的人物、花卉和各种生活场景,历经八百多年的岁月洗礼,依然栩栩如生。然而,这些壁画也因为年代久远,变得十分脆弱,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坏。”
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壁画,考古队制定了详细而周密的发掘方案。在清理墓道和墓门时,采用小型的电动工具和手工工具相结合的方式,尽量减少对墓室结构的震动。进入墓室后,严格控制人员的进出次数,所有进入墓室的人员都必须穿戴专业的防护装备,避免带入灰尘和细菌。为了保持室内环境的稳定,还安装了温湿度监测设备,随时调整墓室的通风和湿度。在清理壁画表面的尘土时,使用特制的柔软毛刷和清洁剂,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擦拭,确保每一次操作都不会对壁画造成伤害。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操作,都经过了反复的试验和论证,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昔阳县钟村墓地的探方日记里,记录着夏商之际墓葬发掘时的挑战。“这些墓葬墓壁不甚规整,修筑时还留有坡道或台阶,熟土二层台上还有祭祀现象。葬具的种类繁多,有两椁三棺、一椁一棺或一椁两棺,棺侧置器物箱,棺和器物箱底板由半剖的原木构成,其中M10椁室更是由石、木构筑。多人合葬的形式增加了清理工作的难度,需要格外小心地分辨每具尸骨的位置和姿态,记录下它们之间的关系。”而且墓主人身上满布朱砂、头覆扇贝等特殊葬俗,在清理过程中要确保这些珍贵的遗迹不受损坏,这对考古队员的技术和耐心都是极大的考验。
硕果传承
文化记忆的赓续长卷
继续翻阅探方日记,每一页都承载着满满的收获与希望,见证着考古事业的传承与发展。
在八里坪遗址,随着发掘工作的不断推进,越来越多的夯土区域被发现,这座高等级建筑基址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从日记的字里行间,仿佛能看到几千年前,古人在这里辛勤劳作、建造家园的场景。每一块夯土,每一道痕迹,都诉说着那个时代的故事,让我们对古代文明的发展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文瀛南路北魏墓地,大量文字材料的出土为研究北朝历史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120座北魏墓葬中,有12座出土了墓志或墓铭砖,这些文字犹如一把把钥匙,解开了许多历史谜团。其中M134墓主人司马元伯的发现,引发了学界的广泛关注,学者们纷纷从不同角度对他与琅琊王司马金龙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和探讨。
吉家庄遗址的探方日记中,记录着一批又一批实习队员的成长。他们就像初升的朝阳,充满了活力和热情。在发掘过程中,前辈们不仅传授给他们专业的考古知识和技能,更向他们传递着对考古事业的热爱和执着。当实习队员们第一次成功清理出一件完整的文物时,那兴奋和自豪的表情被生动地记录在日记中。这些年轻的队员,就是考古事业未来的希望。
孝义西关村墓地,成功构建了东周至两汉的区域编年体系,填补了汉文化形成的区域模式空白。日记中还记载着积极开展的公众开放日活动,邀请当地的居民、学生和文物爱好者走进考古发掘现场。通过为他们讲解考古工作的流程和意义,展示出土的文物,让更多的人了解考古工作的魅力和价值。看到孩子们眼中对历史的好奇和对考古工作的向往,我们深感考古工作不仅仅是在发掘历史,更是在传承文化,让更多的人铭记我们民族的根脉。
昔阳钟村墓地,收获同样丰硕。除了战国墓葬的发现,夏商之际墓葬的出土填补了太行山西麓这一时期考古遗存的空白。近方形的墓圹、普遍设置熟土二层台、流行多重棺椁、多人合葬、器物箱放置随葬品,采用半剖的原木为葬具,墓主人头覆扇贝等独特葬俗,为中原地区零星所见的同类现象找到了文化来源。这里出土的侈口鼓腹罐及罐身上装饰的大三角纹、楔形点纹、连珠纹等纹饰,以及陶斝、管流爵、绿松石牌饰等器物,显示出太行山腹地与周邻地区广泛的联系。尤其是M10的发现,其规模宏大,棺椁结构复杂,随葬器物丰富,说明墓主人身份高贵,已达“王”级,暗示这里曾是区域中心的特殊地位。通过多学科合作,对墓地的性质、人群来源等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为研究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政治格局开辟了新视角。
合上这些探方日记,仿佛经历了一场穿越时空的旅行,见证了考古工作者们在三晋大地上的辛勤付出与伟大成就。他们用双手揭开历史的谜团,让那些沉睡千年的文明在阳光下闪耀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本报记者王荔
本栏图片由山西省考古研究院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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