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的那轮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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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一首诗,它盛名于史。
  踩着大唐盛世的鼓点,和着宋词元曲的宫调,伴着明清弹词的韵律,穿越了千年时空,仍是让人心潮澎湃的绝唱。
  它便是矗立在古蒲州(今山西永济)大地的鹳雀楼;这首诗,在我懵懂时期就倒背如流,并且牢牢记住作者的名字——王之涣。
  王之涣的《登鹳雀楼》,朗朗上口,简洁明了。
  鹳雀楼,气势恢宏。
  时至今日,我已无数次仰望它的巍峨。
  唐朝开元八年,公元720年,蒲州与王之涣的家乡绛州(今山西新绛)同时被朝廷特设为“六大雄城”之一。但此时的王之涣,却在长安过着“京漂”生活。也许是参加科考未能如愿,本就“豪侠义气,放荡不羁”的王之涣,遂广交富豪子弟“击剑悲歌,从禽纵酒”。直到开元十年,公元722年,已是大龄青年的王之涣,才迎来了人生的重大转机。
  ——这一年,王之涣非常偶然地得到衡水(今河北衡水)县令李涤的赏识。
  也就是这一年,王之涣不仅在李涤推荐下“以门荫入仕”,担任衡水主簿一职,而且还成为了这位伯乐的女婿。
  至此,34岁的王之涣告别了书剑飘零的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王之涣38岁那年竟遭到小人谗言构陷。如此,满腔愤慨的王之涣果断选择了“拂衣去官”。
  可以想见,当时的王之涣是多么郁闷和失意!但文人毕竟是文人,强大的内心加上理性的思维,很快就让他从那场阴霾中走了出来。
  自此,王之涣“夹河数千里”,开始了沿黄河行走的旅程。
  ——小人是阴暗的,王之涣的心却是光明的,开元盛世的阳光更是亮丽的。
  当然,还有旅途伟岸的青山以及奔腾的黄河,都成了王之涣“籍其高风”的精神寄托。
  走马大川,酷嗜闲放;黄河远上,白云悠悠。
  虽青衫孑影,却惬意快然。昆仑山下,留有王之涣的足迹;玉门关前,飘荡着王之涣的吟唱。在这串串脚印和声声吟唱中,还饱含着王之涣对祖国山河的热爱和立志报国的殷殷情怀。
  漂泊一年后,王之涣回到了家乡绛州。接下来的日子,书生意气的他没有专务农事,而是选择了主动向文坛名流求教。他的心中目标或者说是个人理想,就是试图通过文学之路的努力跋涉,在王朝诗歌大厦里占有一席之位。
  诚然,这是一个不错的理想。但要实现这个理想,就必须写出让人认可且又自叹弗如的作品。
  事实是,这时候王之涣已创作出了很多作品,且有《凉州词》名世。也正是因为《凉州词》被梨园歌姬广为传唱,才使王之涣在当时文坛有着相当好的影响。
  唐朝文化繁荣,文化人自然有趣。最早记录王之涣事迹的,是略晚于王之涣所生活时代的蒲州文人薛用弱。此人官至光州(今河南潢川)刺史,应该是退休返籍后创作了一本传奇小说《集异记》。而与王之涣有关的一则故事《旗亭画壁》,就收录在这本集子里。而故事中的另外两位主人公王昌龄和高适,在当时也都属于京漂一族。有意思的是,这则故事的主旨非常明显地呈现了王之涣的个人魅力。
  但此时的王之涣,应该说还没有写出那首被人一致赞叹为“神来之笔”的《登鹳雀楼》。
  王之涣留给后世的最大遗憾,就是没有被载入正史。庆幸的是,除了与他生活时代较近的蒲州文人薛用弱在《集异记》中留下了一笔,数百年之后的北宋文人司马光和沈括同样对他投入了仰慕的目光。
  按今天的政区划分,司马光与王之涣属于山西老乡。司马光虽然有着政治家的光环,但本质上还是一介文人。他在《温公续诗话》中云:“唐之中叶,文章特盛,其姓名湮没不传于世者甚众。如河中府鹳雀楼有王之涣、畅当诗。畅诗曰:迥临飞鸟上,高出世尘间。天势围平野,河流入断山。王诗曰: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二人者,皆当时贤士所不数,如后人擅诗名者,岂能及之哉!”
  沈括是钱塘(今浙江杭州)人。他在《梦溪笔谈》中的记述与司马光基本相同,云:“河中府鹳雀楼三层,前瞻中条,下瞰大河,唐人留诗者甚多,唯李益、王之涣、畅当三篇,能状其景。”
  北宋时,沿袭唐朝晚期蒲州称河中府的名号。河中府之名的来源,实属蒲州地处黄河中游的原因。当然,无论地理名称怎样变化,鹳雀楼仍矗立在黄河中游东岸之上。这是一片位于黄河臂弯里的土地,加上舜帝遗风的沐浴,世代生活在此处的民众就显得极其蕴藉儒雅。因而,这里不但历代出文人,而且还吸引和成就外地文人。尤其是这里“黄河北来,太华南倚,总水陆之形势,壮关河之气色”的地理形势,以及人文景致的不同凡响,都为四海墨客提供了一展个人风采的文化平台。
  阎伯屿来了,李益来了,韩愈来了,白居易来了,皮日休来了……迎着唐朝的灿烂阳光,奔着蒲州的山川形胜,他们都发出了自己的感慨。李益与大历十才子之一的蒲州文人卢纶是表亲,因而来蒲州的次数更多些。他的《登鹳雀楼》尽管包含着个人情感的哀伤格调,但“鹳雀楼西百尺樯,汀洲云树共茫茫”两句便极具代入感。如是,这才有了沈括对他这首诗的高度认可。
  王之涣家在绛州,与蒲州接壤相邻,不来蒲州览胜是说不过去的。何况,蒲州这时候还出了一个响当当的文坛翘楚——王维。而对于这样一位天才般的才子来说,他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又让多少人为之倾倒和深深折服呢!
  王之涣来了,来到了“风物天下强”的蒲州。雄伟壮阔的城池,热闹繁华的街坊,一望几悠然的佛寺,势若游龙的河桥,高耸入云的楼阁,苍莽叠嶂的大山,汹涌澎湃的黄河,都在王之涣心中蓄积着文学的能量。
  无论哪一次来到蒲州,王之涣的脚步都显得很是从容。一次又一次的切身体验,使他对蒲州的感受变得越来越矜持。或许在他心里,给予蒲州山川形胜的诗意无论如何都不能贸然表达。因而,他来蒲州的每一次感受,都是在为他蓄势待发铺垫一个最佳的机缘。
  这一天终于来了。
  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蒲州的天空湛蓝深远,悬在中条山上空的太阳分外明亮。
  身着一袭青衫,迈着轻盈脚步,王之涣来到“观雄天下”的鹳雀楼前。应该说,这是他经过充分准备和情感酝酿而做出的选择。昂首仰望,白云浮在楼顶;静听天籁,风铎随风叮当。衣袂飘飘,秋风飒爽,王之涣拾级而上,开始了人生不同寻常的一次攀登。
  一层,两层……每攀登一个台阶,每站在一层高度,灵魂都像是在冉冉飞升。而每一次凭栏远眺,都在积蓄着诗人情感的喷发。
  随着脚步的脆响,和着雀鸟的鸣叫,王之涣站在了鹳雀楼的最高层。秋风劲吹,白日当空,身在云端,情致逸生。放眼蒲州山川美景,诗人终于发出了最美的吟唱: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太阳的光芒分外耀眼刺目,把整个中条山和华山都照耀得明亮而鲜丽。黄河滔滔,激流勇进,向着大海的方向奔涌而去。想要览尽无限风光,看到最美的风景,就要站在最高最佳的地方。
  ——人生需要不断攀登高度!这种高度,并非具象的高度,而是自己精神构建的高度。
  ——人生需要打开视野的广度!这种广度,不只是目之能及的广度,还要有精神上游的广度。
  在唐朝阳光最灿烂的时段里,在一个白日当午的时空维度里,在王之涣如日中天的人生年岁里,《登鹳雀楼》在蒲州定格成了永恒。
  从此,这首诗被“乐工辄取,以被声律”而传唱千年。
  也正是这个原因,无论王朝怎样更替,世事怎样变幻,王之涣与蒲州鹳雀楼都成了文化意义上的不朽存在。
  有资料显示,王之涣于唐朝天宝元年公元742年病殁在文安(今河北文安)县尉任上。这一年,王之涣55岁。然而,多数人可能都不知道的是,他任职文安县尉仅仅只有两个月。
  王之涣之所以选择二度出仕,虽包含有友人懿交一再劝进的原因,但更多的成分是他萦绕于心报效国家的书生情怀。
  王之涣去世四年后,和他都写过《登鹳雀楼》的李益才出生。而那位被司马光与沈括同样盛赞的蒲州文人畅当,则出生于“安史之乱”时期。尽管这三位中唐文人有着年龄上的差距,但都因为作有《登鹳雀楼》而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他们书生意气,心怀阳光。尤其是李益和畅当直追王之涣诗意中的那轮美妙的“白日”境界,当属文化自觉意义上的一种精神渴求。
  因为,只有内心澄澈,眼中自会是光明的世界。
  无疑,王之涣的这首“白日依山”诗,直到今天仍是中国诗歌史上的压卷之作。
  这是一首能够赋予人们积极进取动能和提供精神支撑的诗,它所呈现出来的登高放眼大好河山的博大胸襟,以及催人不断进取拓出美好新境界的朴素哲理,一直也永远都是激励中华儿女奋发向上的精神仰仗。
  白日永昭,诗文不朽。

杨孟冬

(责编:刘_洋、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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