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忙到头，好不容易歇这么几天吧，还要继续里外奔忙。买新衣、置年货、收拾打扫、筹办家宴，哪桩事情不得一整天甚至是几天？然而咬着牙也得折腾，主打一个仪式感拉满，无非是为了父母儿女开心罢了。这么一圈累过来就到了大年初一。给爹妈拜过年、给儿子发过红包，这当口，我妈偏又提起了那一年一度的常谈。
　　“小七啊，明天你姨妈他们一家要过来，你看咱去哪儿吃饭合适？再有就是，你去岳父家拜年后，把妈捎上，咱顺便去你老姑啊、姨姨舅舅啊家里转转。”老爹也在旁边插话道：“还有你姑奶奶、你堂叔他们那边，得空也都走走。”“哟！”我一拍脑门。先不说啥时候去走亲访友，过年订饭的事怎么就给落下了呢！我支吾着背过了二老赶紧打电话，可这都啥时候了，问了一圈都是客满。我只好硬着头皮报告：“那个……年前忙忘了，没订上饭店。要不明天咱就在家吃？装个火锅，热热闹闹也挺好。”娘不快地埋怨道：“怎么能忘了呢！一年就这么一回，只装个火锅像样嘛！”我无奈地一摊手：“没辙，只能看着再弄些菜啦。”妻子也在旁边说和，总算把俩人安抚住了。妈又不放心地叮咛道：“走亲戚的事你可早安排啊，一年就这么一回……”
　　话是没错，可我愁的不就是这个吗？晚上还有一年一度的同学聚会，明天这事下午就得抓紧张罗，要不然临时弄可真来不及。满怀侥幸地想去打包些饭菜，然而问遍各家都只有套餐，根本不接待单点。幸亏二明有个朋友也开着饭店，直到傍晚，总算和那边说定了几样硬菜。晚上聚餐时，眼见着众人都是一样的没胃口。大约都在盘算着今后几天的事？大胖本想攒个牌局，看着哥儿几个都是哈欠连天的模样，只好挥手道：“得，干了这杯早点休息。明天开始，为了新的一年奋斗！”老兄弟们笑骂几句，酒才过三巡，一桌子中年人便都已醉了。
　　本想好好补个觉，谁知累到极致竟没了睡意。迷糊了几个钟头，初二又起了个大早。妻子赶回二老那边操持，我则蹬了个车子跑去饭店取菜。忙完已近晌午，表弟带着姨妈全家赶来了。老人们在里屋拉呱家常，我们忙着把各式盘盏往桌上摆。表弟一捅咕我：“弄这么些菜，费不少劲吧。”我佯怒道：“废话！要不是看在姨妈面子上，单是你小子过来，下两碗面拍个黄瓜就得了。”他嘿笑着说：“那不能够。不过还真不用这么麻烦，改天再来的话，炸酱面黄瓜也挺好。”我白了他一眼：“跑这儿点菜来了？你小子别卖乖，明天就上你家，看你表现了啊。”这家伙一拨浪脑袋：“忘了跟你说了，明天带孩子去游乐场呢，不在。嘿嘿！”我讶然扭头：“这是专门躲我呐？”他诚恳地解释道：“真不是。不趁着休息带孩子出去玩玩，过几天哪有时间啊。”我想也是，便不再跟他就这个问题纠缠。“行吧，便宜了你。姨妈也去吗？”“她不去，老年人不爱折腾，去了光跟着受累。”
　　表弟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这儿有个影院，在啥地方啊？”我略一思索：“倒是不远，怎么？”他苦笑道：“下午去看《哪吒》，票都在手机上订好了。”我奇怪地问：“怎么着，不在省城看，专门跑我们小城体验生活来了？”他一拍大腿：“那边票价贵不说，贵还买不到。这一放假啊，全是带孩子转悠的。别说电影院了，游乐场、博物馆、老城庙会，哪儿哪儿都是满的。你以为我特意躲着你啊？游乐园只有明天的票，我不也是没辙嘛。”我喟叹一声：“唉！你说这人，怎么就爱凑热闹呢？真就平时都没空，还是特意扎堆儿？怎么着，带孩子玩也算一年一度？”表弟咂咂嘴：“你是以己度人了啊。当大家都跟你们似的有寒暑假？年假就那么些，每个钟头都得精打细算呢。”末了他又讨好似的道：“专门多订了一张票，下午我把大侄子带着，让你抽空歇歇。”我可没好气：“那咋不多订几张？怎么，动画片我跟你嫂子就看不得？”他倒欢喜起来：“真想看？那下午你跟嫂子去，把我那俩宝贝儿带上就行，我正好去你那儿眯会儿。”
　　说着话，里屋又开始了拜年和给压岁钱的仪式。一边是：“拿着拿着。”一边是：“哎呀，使不得。”我和表弟拿出各自的红包，互相一捏便都有了底。“空的？”“啊，你不也是？”表弟说：“其实就是左手倒右手，非搞这么一档干啥嘛。”
　　好吧，这也是一年一度。因为应该，总归还是要有的。

在水七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