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共此时
万家共此时
年夜饭,是游子心中对故乡的牵念。无论在哪里,无论一年里打拼得多么艰辛,岁末的寒风里,一颗漂泊的心,总会为着团聚,为着家人团坐吃热腾腾的年夜饭,不辞辛劳千里万里地奔赴而来。
自古中国人迎接除夕的仪式感非常浓厚。清代《京师风俗志》中记载,“除夕,都人不论贫富,俱多市食物。家庭举宴,少长皆喜。儿女终夜博戏玩耍。妇女治酒食,其刀砧之声,远近相闻。”
吾乡在崇山脚下的陶寺乡,年夜饭总是一派欢天喜地,是记忆里最生动的画面。
寻常人家的年夜饭,即使普通食材也精工细作。太阳落下去,灯笼亮起来,枣花馍、油糕、炖豆腐、五香牛肉等美食通通摆上炕桌,一家老少围坐一起,乐在其中。这一天,是属于家乡的狂欢日。
一桌年夜饭,就是心中的山水。为了这幅团圆图景,每个在外打拼的家人都勤勤恳恳描画了365个日夜。除夕夜,在温暖的灯火下,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的这顿年夜饭,是最令人动情的一顿饭。
母亲从山里买了一只羊,回来后烧了两锅水,让我们姊妹在院子里清洗。腊月里的风很刁,不一会儿手便冻得像红萝卜,手背上还吹出小口子,刺疼难忍。一盆一盆清洗过羊杂的水,泼在院子里,氤氲着一层湿润的过年气氛。洗干净后,羊杂、羊骨放在大铁锅里炖,满院都飘着羊肉的奇香。羊杂汤,配上胡萝卜、粉条、葱花,是年夜饭上一道压轴大菜。
院子西墙根下的菜窖里,储存了白菜、萝卜、胡萝卜等冬菜,除夕这天,也在院子里的大铁盆里洗得干干净净,晾晒在竹筛子里。不一会儿,胡萝卜便在厨房擦成丝,在案板上“咚咚咚”地剁起来。菜剁好了,有的人家喜欢吃羊肉馅,有的人家喜欢吃猪肉馅,有的人家两样都包,拌好后一盆一盆放在案板上。家乡的人过年爱吃蒸饺,用滚开的水烫好面,切成剂子擀成面皮,包着拌好的馅,上锅旺火急蒸,香飘满屋。
炸酥肉、炸丸子、炸带鱼、炸豆腐是家乡年夜饭最诱人的菜品。“搭油锅”却是很神圣的事情。油锅一搭在柴火灶上,母亲便说:“小孩子嘴抿住,不要说话,更不要叽叽喳喳蹦来蹦去。”所以,家里一“搭油锅”,我们便集体噤了声,不敢说话,走路也是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什么,坏了母亲的规矩。油炸的东西,刚出锅的永远最好吃!一般都是半后晌,最后一锅酥肉出锅,孩子们才放飞了自我,无拘无束,每人手里都拿着油汪汪、香喷喷的炸品。
母亲买回的春卷多是豆沙馅,冷冻的春卷与宽油会师,小火慢炸,不一会儿周身均匀染上棕褐色,此时来一块,唇齿间一咬,那面皮酥脆迸裂,好吃到停不下来。
北方海鲜稀少,参加工作后,过年回家常常买几条冻带鱼。早晨把带鱼拿出来化冻,清理干净,晾干水分,沾一层淀粉,再裹一身蛋液,撒一把芝麻,母亲顺着宽油边边往下一滑,“刺啦”一声响,香气已飘出街巷,老远就闻到香味。
吾乡陶寺一带的年夜饭,其实非常朴素,一半碳水一半菜肴。但朴素的是饭菜,隆重的是年节。这种隆重的气氛,从一过腊八就开始了。大人们东奔西走忙着赶邓庄集,置办一应事物,小孩子最盼的当然是各种买来的点心、柿饼、芝麻糖,以及那身盼了好久的新衣裳。过了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就忙起来,确切地说,年夜饭从这天就正式开始筹办了。
蒸馒头、蒸包子、蒸花卷、炸麻饦、炸油糕……这是在为年夜饭里的碳水做准备,不管蒸的还是炸的,都散发着浓浓的年味,人们脸上的欢快简直要溢出来。
诸事停当,年夜便来。于是杯盘碗盏摆满一桌,举族同庆。正当中的是最古老的铜火锅,黄铜质地,底部烧着木炭,中间有排烟的烟囱,大肥肉片下面海带、豆腐、白菜、猪血、粉条、丸子层层累累,热气翻腾,吃到最后都是烫嘴的。
菜下了一半,刚出锅的蒸饺子一盘盘端上来,烟花爆竹彻夜响着,电视机声音调到最大,小孩子们坐满一炕嗑着瓜子吃着糖果看春晚。寒夜漫长,年夜热闹,没有人愿意睡去,村子里酝酿着同一个辞旧迎新的梦。
正如书法家沈尹默所说,“年年有除夕,年年不相同;不但时不同,乐也不同。”如今人们虽感慨年味一年淡过一年,然而每当除夕如期而至,还是有快乐充盈心间。一桌团圆饭,是新年最大的仪式感。时间不言,家人间所有的美好祝福与期待,都蕴藏在了一桌团圆饭里。
风尘仆仆,穿山过海。一年有一年的风波艰辛,家人却是恒定不变的温暖。内心安处,唯有家,一期一会,年年岁岁,陪伴是最长情的浪漫,团圆是最隆重的盛事。
年夜饭,是旧岁的尾声,也是新年的起点。灯光流泻,觥筹交错,即使桌边的家人在变换,温馨的团聚却是记忆里不变的主题。
崔海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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