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文化千年变迁,梁晓声毕生文化思考集成《中国文化的历史基因》节选——
我入学了
见证文化千年变迁,梁晓声毕生文化思考集成《中国文化的历史基因》节选——
我入学了
《中国文化的历史基因》梁晓声著 现代出版社
本书是广义的中国文化史纲要,为中国文化的千年历史“勾画了一个整体轮廓”,宏观地描述了中华民族文化形成和演变的历程,指出这也是以实践理性为特征的民族文化意识的积淀过程,为中国文化构建了庞大的文化帝国。从体系上讲,这是一部中国文化和文艺研究的宏观纵论;从结构上讲,又是一部古今中外的比较之学;从内容上讲,更是一部剖析文学与艺术发展的沉思录,引领我们徜徉于古代、近代、现代、国内、国外文化的思考之旅。在每个历史时期,作者都将历史背景和时代表现进行了客观描述,从中找出产生的历史必然,同时不断重新审视这种必然在整个人类长河中的作用。
我们的语文老师是三十几岁的已婚女性,一直将我们教到三年级,小学二年级时,我从同学口中知道了她的丈夫是区教育局的干部。在第一堂语文课上,她教导我们要“翻身不忘共产党,幸福不忘毛主席”。
实际上我们无法理解我们小小年纪怎么就是个“翻身”的人了,也不明白“幸福”和“享福”有什么不同。我们的智商都差不多,但老师似乎没看出我们的困惑。
在后几堂课上,老师才解惑,她说,没有毛主席,就没有共产党;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新中国,我们过的将是很悲惨的生活,挨饿,受冻,全家没房子住,更不会幸运地成为小学生……
我回家后,问母亲:“新中国真的比从前的中国好吗?”
母亲大为吃惊。
我遂将老师的话学着说了一遍,母亲给出了肯定的回答:“那当然,不止好一星半点儿,你们老师说得对,你要永远记住!”
母亲的话我当然相信,从此有了以前不曾有过的幸福感觉。
后边的课文不是口号了,属于看图识字,如:
工人做工;农民种地。
马拉车;牛耕田。
前边一群羊;后边两条狗。
老爷爷乘凉;老奶奶喂鸡。
最有故事性的课文内容是——乌龟、牛、马、大雁和鹤共同拉一辆车,龟往河边爬,牛、马各向左右使劲,而大雁和鹤要将车带到天上去……
这篇课文的教化意图是鲜明的——目的相同,方向就必须一致。
以后几篇谜语性课文我们都很喜欢:
麻屋子,红帐子,里边住着个白胖子。
红口袋,绿口袋,有人怕,有人爱。
兄弟七八个,围着柱子坐。
大家一分家,衣服就扯破。
谜语无须同学们猜,有配图。但同学们领略到了比喻的智慧,居然引起了多日互猜谜语的风气。
到一年级下学期,课文内容丰富多了——《狼和山羊》《狗、公鸡和狐狸》《狐狸和乌鸦》《狼来了》等课文,都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
同样教化意图鲜明,但《狼来了》给我们以较深的思想触动——因为几乎每一个孩子都可能面临撒谎的诱因,有时确乎仅仅出于恶作剧心理。
到了二三年级,课文内容更加丰富,故事性也更强了,如《金银山》《猎人海力布》《渔夫和金鱼的故事》《写给爷爷的信》;还有中国古代寓言与伊索寓言——“杯弓蛇影”“掩耳盗铃”“缘木求鱼”“风声鹤唳”“此地无银三百两”等成语典故,已每每被我们挂在嘴边了,我们真的渐渐被文化所“化”了。
如今回忆起来,我不禁产生这样的感慨——编成好的小学语文课本,非易事也,实乃功德无量。其不易在于,既要循着笔画由少到多、字义词义由浅到深的过程,又要考虑到古今中外之课文比例;既要纳入政治教化,又要兼顾基本品德熏陶;既要具有孩子们理应接受的道理,又要体现知识性、趣味性——得经过多少次比较、掂量、讨论才能确定呀!
从前的蒙学语文教材之编写倒相对省事些,如《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实际上《弟子规》非识字课本,而是少年道德操行守则;《千字文》也不是单纯的识字课本,具有叙史的特点;《三字经》的识字规律显然,其与自然常识、生活常识、文艺常识、历史常识及德育在先的宗旨组合,集大成而又广阔有序,比“上大人、孔乙己”那一种单纯以教字为主的课本,确有经典性——尽管站在现代来看,存错谬之处。
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教材编写,是集体行为,不但须讨论、研究,还须审批,因而具有国家行为的特点。现在,全世界的教材基本都是国家行为的产物了,像《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那种个人编写的教材,几乎可归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我觉得,喜欢学中文的外国人,都应当读读《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对于了解中国从古代到近代的历史脉络,了解中国人的人性观,了解中国人的道德理论,如同扼要的说明书。
但我在文化上并不是尚古之人。
我小时候听母亲讲到过《三字经》,也只不过听她说过“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几句,后边的她背不出了。
我决定自己找来看,是2002年我调到北京语言大学以后的事。那时“北语”全称是“北京语言文化大学”,我自感对于本国传统文化所知甚少,心虚,于是自我补课。
正因为我在文化上并不尚古,回忆起来,觉得我小学至中学的语文课本,应该说也是编得很好的课本,绝不比民国时期的任何一种语文课本差。
让我的笔再收回来——1957年,八岁的我上小学一年级。
“除四害,讲卫生”给我留下过较深印象,每一次回忆,某些情形历历在目。
“扫盲”给我留下的记忆片段更深,因为母亲有一个时期每晚去上夜校。
“全民大炼钢铁”我也能谈出些记忆,是我将家里的一口裂底锅捐到收铁站去的,母亲知道后及时要了回来,她认为等修锅匠出现了锔一锔还能用。
但对1957年那场政治运动,我毫无直接记忆。这是因为,我们那个区域住的基本上是建筑工人、各处货场的搬运工人、砖厂工人、公私合营前后某些小加工厂的工人以及拉脚的、摆摊的、开小杂货铺的形形色色个体劳动者之家。这些人家少有订报的,在1957年,没听说谁家有了收音机。所以,尽管北京电闪雷鸣,在黑龙江省,在哈尔滨市,在我们那个区域,平静如常,若无其事。
黑龙江省在以后的几年里,从工农业生产到教育、文化文艺事业,却进入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时期,可以“黄金岁月”言之。
锅炉厂、电机厂、汽轮机厂——“三大动力”工厂在远离城市的地方开始兴建了,那是国家级的工业项目。在市内,列车车辆厂、轴承厂、量具刃具厂、拖拉机制造厂等代表当时国家先进工业水平的工厂,先后投产。亚麻厂和化工研究所、化工厂也在快马加鞭地筹建之中。亚麻厂生产的亚麻布,主要是为配合军备生产,非为民用;生产坦克的“哈一机”也将在哈尔滨落户。
在农业方面,“北大荒”广袤的黑土地上出现了几十个较大的农场,第一批十万转业官兵已在“北大荒”进行垦荒,并于次年收获了粮食。
煤、木材源源不断地从黑龙江省运往全国各地,保障着其他省的需求。
在教育方面,短短的几年里,“哈工大”“哈军工”两所后来的全国名校相继扩建并落成;东北林业大学、黑龙江大学、哈尔滨师范学院、黑龙江商学院等省重点大学也已进入了教学稳定期——当年东北林业大学的首任校长是七级高干,与省领导同级,在全国亦属不多的现象,足见黑龙江省当年对教育的重视程度。
农业的发展保障了人们不饿肚子;工业的发展增加了就业岗位——又于是,人们对文化、文艺的要求迫切了。
哈尔滨便有了工人文化宫、青年宫、少年宫;不但市里有了,某些区也有了;市、区重点体育场馆、图书馆相继出现。
哈尔滨话剧院、哈尔滨歌剧院、黑龙江省京剧院、黑龙江省龙江剧院也都挂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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