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熊熊的腊月
炭火熊熊的腊月
在老家,一进腊月,过年的氛围便日甚一日浓起来。乡亲们的脚步是忙碌杂乱的,脸上的表情是喜不自禁的,就连说话的腔调都是顺带着往上拐的。每家每户的院子里,每条巷子每道街,甚至村庄上空的空气里,都飘荡着过年的喜庆气氛。等到喝了腊八粥,腌好腊八蒜,这氛围就愈发浓烈起来,显露出几分很快就要奔向高潮的模样来。
过完小年,家家户户开始在院子里盘火,用来蒸馍馍和“坐油锅”。厨房里烧饭开水的火,平时过日子支应一日三餐还行,到过年时,那火力就不赶趟了。那么大的人口馍,要是火力不够猛,吹不起来、开不了花,在亲戚面前怎拿得出手。还有那敬神用的馓子,要是油锅不能滚得“哗哗”的,那馓子放进去一下子膨不起来、定不了型,那更是了不得。
盘火,先用砖块垒砌成型,再用麦鱼儿(麦粒褪下的壳儿,其形似鱼)泥涂抹里外。其形状也没有一定之规,有盘成圆形的,也有盘成方形的,还有盘成三角形的。其中的讲究是“肚要够大,口要敞开”,照着这口诀盘出来的火,火力足够猛。
老家是产煤区,出产优质煤炭,那大炭块首先是好看,黑黝黝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其次是好烧,一点就着;再就是无烟,烧起来只见火不见烟。
过年蒸的馍馍,大体上包括这么三种,其一是敬神拜祖用的枣山、面猪、面羊之类,其二是正月里走亲戚用的人口馍、牛圪旋、点心馍,其三是自家吃的红豆馍一类。
蒸馍馍是一项浩大工程,全家动员齐上阵,女人揉面、做馍,男人看火、掀笼盖,半大孩子打下手,往笼里加点水,往火里添块炭,有时人手紧张,还会叫亲戚邻居来帮忙。
橘红色的火舌肆无忌惮地舔着蒸锅底部,硕大的蒸笼在火上发出“嘶嘶”的响声,笼箅子与笼盖间的缝隙往外直喷水汽,一掀开笼盖,白花花的蒸汽就四散冒了出来,小小院落便云山雾罩起来。
雪白的馍馍,一个挨一个摆放在院当中的席子上等着晾凉。孩子端个小碗,碗里是鲜红的颜料,拿着印章挨个往馍馍上盖戳,不一会儿,每个馍上便绽开一朵鲜艳的梅花。
蒸完馍馍,紧跟着就是“坐油锅”。有时觉得,乡亲们用词真是精准,那么大的一个大铁盆,盆里放大半盆油,放在那么大的火上,真是没有比“坐”更合适的字眼了,一听就觉得又有气势又稳当。
“坐油锅”,主要是炸制馓子、豆腐、油糊饺子、红薯片、丸子这些油货。炸油货,所用的油是有分别的,馓子是敬神用,所以用金贵的香油来炸;丸子是用动物油,也就是羊油来炸,炸出来才够焦香酥脆;其他的都是用菜籽油来炸,上色特别快,炸出来的油货,金黄油亮、香气扑鼻。
炭火熊熊,火光照得母亲的脸红彤彤的,铁盆里的油冒着大泡,上下翻滚着,母亲用手从面板上捏起数根醒发好的面条,一边往长处拉,一边变戏法似的把细长的面条在油锅中扭来扭去,一阵油花起,一个馓子便在油锅中膨大成形浮了起来,速度之快,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像蒸馍馍,半大孩子可以凑过去打打下手,“坐油锅”一般是不允许孩子到跟前的,更不能对着油锅说话,一说话,唾沫星子溅到油锅里,立马“噼里啪啦”炸响一片。可是小孩子哪里挡得住油香的诱惑,偏要往跟前挤,于是大人就会用筷子夹起片豆腐或者夹个丸子,好堵一堵孩子爬到嘴边的馋虫。那豆腐和丸子可是刚从油锅里夹出来,烫得很,小孩子嘴馋等不及,吃进嘴里又极速吐了出来,龇牙咧嘴,在手上倒来倒去。
“腊七腊八,冻死寒鸦。”腊月本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可有了这熊熊的炭火、有了这越烧越旺的炭火,也就不觉得有多冷了。那熊熊燃烧着的炭火、那满是烟火气息的炭火,把岁末的时光映照得无比光亮、无比温暖、无比生动,令人难以忘怀。
刘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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