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从前——一个80后的这些年
理发店变迁
细说从前——一个80后的这些年
理发店变迁
我小时候,大院里只有一家理发店。当中两位师傅,一位是长治口音的老爷子,一位是本地口音的中年男人。还有个小学徒,做些洗头打扫的杂事。
老头儿是师爷,只接待成年顾客。孩子们去理发,都是中年人负责操持。没有活计的时候,师爷总爱把着戏匣子,一边看徒子徒孙忙碌,一边哼荒腔走板的戏文。中年汉子出手极麻利,电推子沙沙作响,几下就是一个齐棱齐角的小平头。学徒还没有上手的机会,只负责洗头。他留着整齐的长指甲,抓揉起来痒痒的怪舒服。理发要前后洗两遍,在这小伙儿的操持下,洗头就变成了一件乐事。理好洗完,再让他师傅略一修剪。照照镜子,嘿,倍儿精神,也倍儿舒坦。
小孩理发快,叔伯们则还要多一重享受。理发椅放平,热手巾往嘴上一蒙。两三分钟后,雪白的肥皂泡刷个满脸,然后便开始修面。锋利的单刃剃刀掠过,就有一片泡沫连着胡茬消失。叔伯们都闭了眼睛静享服务,同时接受着戏匣子中上党梆子的洗礼。在笙簧鼓板伴奏下,两位师傅的手艺愈显精纯。手中寒芒几番闪烁,连鼻孔耳朵眼都会掏个干净。其举手投足莫不中音,颇有“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的味道。
理发店的角落里还有一件怪模怪样的机器,像是放大了几号的台灯。偶有女客坐在下面,绷了满头的圆筒,一待就是个把小时。她们都很矜持,从不参与男客们的谈天,不时厌恶地摆摆手,表示对这边抽烟的抗议。然而我还是觉得,是她们脑袋上的气味更刺鼻一些。小学徒说那是在烫发,只可惜师傅们不懂行,用的药水不够好。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总会闪烁,满是惋惜,又满是跃跃欲试的急迫。这唏嘘并不会持续很久,不多时师爷或师傅就会丢来一个眼神,他就该去重复洗头的工作了。
小伙儿叫“狗洞”,不知是小名还是外号。起初连孩子们都不愿让他上手,因为他只会“随头圆”,就是用梳子比着,把头发全推成一般长短。好在小伙儿用心,两三年就学全了手艺。等我们上中学再去时,就变成人人点名狗洞了。他的手艺又有了精进,要郭富城便是郭富城,要刘德华便是刘德华。再往后,师爷师父相继退休,狗洞一人撑起大局。烫头的大台灯变成了三座,手下也有了个与他当初年纪相仿的徒弟。大院周围新开了几家理发店,但狗洞这里总是爆满。
然而花无百日红,何况是二三十年呢?他这徒弟并没待很久,一年多便自立门户,报号“魔法士”,烫头的本事据说一绝。女客们纷纷慕名前往,连带着男客也卷走了不少。我陪着妻子去过几次,总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烫染咱不懂,但“毛寸”我熟啊!专用的卡子往推子上一套,刷刷几下,这不就是更简化的“随头圆”么!然而还发作不得,因为店里女客众多,随头圆也得见缝插针,总不成自己回家理去?
还别说,这个念头并非全无道理。网上就有推剪,一样的款式,一样的全套卡子,要多长理多长。自打儿子出生以后,我便买了个推剪,从此开始自己理发。然而毕竟不是专业理发师,哪怕有卡子加持也不像样。往往是照镜子看着挺齐,出门被风一吹,才感觉脑后总有几缕遗漏。儿子小的时候不说什么,十来岁便知道了爱美,再不让我插手“头等大事”。咱清楚自己没技术,也不敢硬顶着来。又不愿去理发店浪费时间,便总是强忍几个月自己理一次。至于说为啥不去找狗洞?嗨,这家伙也随了大流。大院周围的理发店一年新开一家,如今倒有了二三十处。都是一样的风格作派,个个醉心于烫染,就差把“男客莫入”写在招牌上啦!
“难不成我这把年纪,也去弄个小麦穗大波浪啥的?”好容易狗洞这里人不多,我便赶紧抢了个精剪的名额,捎带着跟他发发牢骚。“也不是不行,烫头的男人多了去了。”老小子表情淡定,随后给出了一个好消息:“或者去找我徒孙嘛,听说那孩子开了个店,就叫‘男士专属’,只精剪不烫染。”我挺意外:“反其道而行之,生意咋样?”狗洞不胜感慨:“还是年轻人思路广,那生意比烫染还火。”
说着话已经理完了,还是随头圆,让我很不满意。“这也太应付了,给修个面吧?”狗洞一呲牙:“拉倒吧,修面才多少钱?”忽而悠悠地问道:“哎,你说,我要开个专门修面的店,是不是也能火啊?”“那谁知道!”我不满地咕哝着。
“下次再来?”狗洞问道,“再来还是随头圆?”我挥挥手:“随缘吧,您呐!”
在水七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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