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蒲州城遗址
访蒲州城遗址
一
从尧王台下来,只觉异常疲乏,同行的几个人不是被荆棘挂破了衣服,就是被刺伤了肌肤,但感叹的并不是上山的艰辛,而是尧王的不易。晚上,在永济市的大街上徜徉,只见人来车往、灯火辉煌,一路想着尧王台上的风景,不觉间来到了舜帝广场,望着高耸的舜帝像,猛然想起,这里曾是舜帝的都城,舜帝在这里留下了更多的足迹。
永济旧称蒲坂,又称蒲州,被历代史家屡屡证明了的“舜都蒲坂”这几个字,成为永济这座山西南部小城永远的荣耀,也成为这座全国优秀旅游城市的金字招牌。走在永济大街上,随时可见舜帝的痕迹:舜都广场、舜都大道、舜都市场、舜都会堂,以舜帝、舜都命名的商店、工厂就更不计其数。同为舜的子民,永济人显然比任何地方的人更加骄傲,这一切,缘于这里曾经是舜帝的都城。
如果说,在尧王台上尧禅位给舜是完成了历史的交接,那么,舜在蒲坂建都,则是开辟了一个新的时代。
《史记·五帝本纪》中说:“虞舜者,名曰重华,重华父曰瞽叟。”古人往往把出生地作为姓氏,舜因生于姚墟,故而从姚姓,世人多称之为姚重华;又因先祖受封于虞(今平陆),又称有虞氏帝舜,是五帝中的第五帝。相传帝舜以孝闻名天下,一生中,迁负夏、耕历山、渔雷泽、陶河滨、居妫汭,最后卒于鸣条。尧帝曾把娥皇、女英二女同时嫁给帝舜,后来舜又代尧摄政28年,62岁时受帝尧禅让在蒲坂登上帝位。
永济有太多的虞舜遗迹,姚墟、负夏、历山、雷泽、河滨、妫汭,都可以找到遗址。这个姚墟就在永济市北20公里的舜帝村。第二天下午,我和郝仰宁、卫斯驱车来到了张营乡舜帝村。这是个不大的村子,走到村中央,一座高大的碑楼赫然出现在眼前。把一座碑放在村中间,且历数百年不毁,看得出村人对这座碑楼的重视。碑高8米,坐西向东,上书“大孝有虞舜帝故里”,落款是“康熙五十九年三榖月旦记。”三百多年过去,整座碑楼完好无损,只有当年的青砖经岁月弥漫变成了土黄色,在满村水泥瓷砖包裹的新房群里,显得格外醒目。太阳西斜,从正面望去,高大的碑楼笼罩在阳光里,仿佛在告诉我们这里是“舜日”最耀眼的地方。
舜帝村原名“姚墟村”,村里人大多姓姚,曾经建有舜祠,历史上属诸冯管辖,直到清代还有诸冯里,因而也有人说“舜生于诸冯”(《孟子·离娄章句下》)。当年,舜帝的母亲握登就是在这里一处叫“舜原”的地方,“见大虹”生下一个伟大的儿子的。
郝仰宁告诉我,村东一百米处,有诸冯新石器时代遗址,曾发掘出不少陶片。这令我想起了一天前刚刚看过的清凉寺遗址,清凉寺遗址属新石器时代,发掘出的墓葬群、玉器、彩陶,说明墓葬的主人是那个年代的大人物。清凉寺离姚墟仅数十里,令人不能不联想到舜帝部族曾在这一带活动。
如今,除了立在村中间高大的碑楼,舜帝村再也找不到舜帝的遗痕了。当年,舜帝就是从这里走出去,迁负夏、耕历山、渔雷泽、陶河滨、居妫汭,成就了一番伟业的吗?
离舜帝村仅有数里之遥的陶城村,就是舜帝陶河滨的地方。驱车不过十分钟,很快就看到了北陶城村,依然是田野苍翠、屋舍俨然,看不出与别的村子有什么不同。隐隐可见的黄河、遍地皆是的黄土告诉你,这是一片古老的土地。郝仰宁说,这里黄土土质细腻,特别适合制作陶器。
《史记·五帝本纪》中说:“陶河滨,河滨器皆不苦窳(制作的陶器没有粗糙破损的)。一年而所居成聚(一年后舜住的地方成了村庄),二年成邑,三年成都,‘于是尧乃试舜五典百官,皆治’。”清雍正三年,一位农民耕田,曾在这里挖出过一尊一米多高的上古陶器。蒲州刺史龚廷飏题词道:“犁滨出土,陶器犹新,不奇不窳,想见圣人。”赞颂的就是舜陶河滨的事。
按照专家的考证,陶城村位置、历史都与有关记载相合,《水经注》里说“河水又南迳陶城西”;《蒲州府志》中说:“陶邑之名,因城乃有,千载无改,迹绍远古,永复传之,今郡城北陶邑乡即其处。”但现在的陶城村又是什么样?我只知道,陶城村西面不远处就是黄河,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没想到一走进北陶城村,立刻感到了淳淳古风。一位年轻人看到我们拍照,走上前问:“是拍舜王爷遗迹的吧?”我们说是,年轻人说:“我那里保存了一张老照片,你们等一会,我去取,说不定对你们有用。”不一会,年轻人又骑着摩托车风风火火赶来,照片装在镜框里,想来是精心保存的。接过来看,是一座元代古戏台,台下坐着看戏的村民。年轻人说:“这戏台是后来才拆毁的,村里老年人都知道,戏台是专为舜帝盖的,每年一到舜帝生日那天,村里都要唱几台戏。”
按照许多史学家的说法,陶城村还是舜帝的都城。《括地志》中说:“陶城在蒲州河东县北三十里,即舜所都也。”
我想,恐怕只有舜帝建都的地方,才会留有这些悠远的古风。谢过年轻人,在村巷里行走,已看不出帝都的样子,小小的村庄里随处可见新建的房子。村里很静,多数庄稼人都下地干活了,坐在巷里的老年人望见我们,一笑而已。走上去问一位老人:“村里还有没有人做瓦盆瓦罐?”老人呵呵笑,说:“那是舜王爷手里的事,现在谁还用那东西。”又问:“村里人都做什么去了?”老人说:“下滩了,滩里种着棉花,忙不完。”我又想起了被古人称为“河”的黄河,想起了“舜陶河滨”的记载。远古的历史太过久远,再想在村里找到舜帝的遗迹,恐怕已经很难,但有那么多的历史记载、有村民对舜帝的怀念,就足够说明这里是“舜陶河滨”之地了。
二
眼前的陶城村太乡村化了,也许是文人的偏执,我更愿意相信另一种说法,即:“舜都蒲坂。”尽管陶城村也是当年蒲坂的一部分,然而千百年来陶城村的寂寂无闻与蒲坂古城的大红大紫大起大落相比,名声大小悬殊,让人还是更加心仪蒲坂;况且,舜在蒲坂建都的记载与陶城村一样多、一样具有说服力。
不到一个小时,就驱车由陶城村来到了蒲州古城。
登上城墙四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荒芜已久的废墟。据史料记载,蒲州古城始建于北魏时期。唐代全国有五都:西都长安,东都洛阳,北都太原,南都杭州,中都就是蒲州,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被称为唐都长安的咽喉之地。也就是说,这里曾经有过唐朝的繁荣。如今,高大的城墙已被历史的风尘掩埋了大半,剩下矮矮地垄,再难找出当年的威仪。城墙内已种上了庄稼,沿墙脚走去,碎砖瓦砾随处可见。没有了威严的州府衙门,更看不到鳞次栉比的商铺,唐朝繁华的历史凝固成了一座废墟,让人只能在这断垣残壁上发思古之幽情了。
即使如此,走在古城里,想到更多的还是唐朝的蒲州,这是唐代的废墟,留下的是对唐朝的回忆,人们对蒲州的想象好像到了唐代就被打住,绝难再往远处想。舜都蒲坂似乎只留在了泛黄的故纸上,舜庙没有了,舜祠也没有了,《史记·五帝本纪》中:舜“宾于四门,四门穆穆”,那高大肃穆的四座城门也早已看不见了踪迹,舜帝的足迹全被埋在了唐代的繁荣之下。部落时代的都城是什么样子、舜帝在这里有过怎样的活动,已经很难在这里觅得踪迹,但是舜帝首先选择这样一块地方,然后“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唐王朝繁荣的蒲州与现在的废墟蒲州一样,只是悠悠天地间的后来者。因而,无论唐代的蒲州如何耀眼、文化如何精深,都无法遮挡舜都蒲坂的光芒。
蒲州城如今成了遗址,然而此遗址又是建在彼遗址之上的。其实古人在建蒲州城时并没有忘记舜都,在古城中央的鼓楼上,我们很快看到了舜帝的影响。古老的鼓楼是蒲州古城内现存的唯一古建筑物,仰望鼓楼,凄婉的感觉油然而生。墙体上的砖已脱落,露出里面的沙土,像褴褛衣衫上露出的肌体;另一面墙体,砖已风化,一道道的缝隙使砖墙看上去层层叠叠,像一道道深刻在额头上的皱纹;再看上面残损的风檐,乱发一样的蓬草,整个鼓楼就有了一种苦楚的表情。钟楼南面拱门上嵌着一块石匾额,上面阴刻几个大字“迎薰解愠”,让人一下子想到,已经当政的舜帝是不是就从这里出发,一路走到解池边,写下了那首流传至今的《南风歌》?
穿城而过的公路上不时有汽车呼啸而去,古城内残败的城墙和草丛间的瓦砾,显然没有城西高耸的鹳雀楼、雄浑的开元铁牛吸引人,更没有城东面殿堂巍峨的普救寺吸引人,现代人要的只是视觉上的享受,已经被埋了半截的古城不能满足这种需求了。
韩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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