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草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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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垛是村子最温存最动人的表情,它连着炊烟、连着温饱,也连着庄稼人的最密实的日子。如果有几个草垛偎在房前屋后,那跟囤里有粮一样,是让人心里踏实,觉香梦甜的。
  草垛是乡下人的名片,用土话说就是庄稼人的门面。如同庄稼人心底无私袒露无遗的心迹。日子过得灵光不灵光,充实不充实,全仗着草垛给撑着腰。要看一个人会不会过日子,就看他垛的草垛吧。
  高大浑实,饱满丰盈,如肩宽背厚,膀阔腰圆的后生,扯一把都要很费些力气,这样的一个草垛一冬都烧不完。这样的主人还有过不好的日子?而如果是暄暄腾腾,歪头大褂一般站着的草垛,大风一吹,稻草就四处飘散,推一把就醉汉一样东摇西晃的,草垛的主人肯定是个好吃懒做的二流子,自己都顾不了自己的主儿。因此在乡下给姑娘相亲,女方的贴心知己,姑姨婶妗会打看一下男方家的草垛多不多,垛得结实不结实,看了以后,这门亲事成不成就已八九不离十了。物如其人,将“物”改成“草垛”也是一个道理。草垛先将主人的底细未经允许就在太阳下晾晒着了。这让那些技术不过关的人如同交不上考卷的考生,先将所有的尴尬写在草垛上,怅恨地一遍又一遍地推倒重来。到头来还是改不了歪瓜裂枣一般的秉性。只好由着性子,让草垛笑话自己一冬一春。
  垛草垛是技术活,漫不经心或者心浮气躁的人垛不好。需要耐下心一点一点来,慢工出细活。先要选好基础,在地势平坦且高一些的地方垛,才能防水防涝。垒垛时最少需两个人合作,一个续料,一个摊匀,技术全在后者。草要摊平踩实到边,才能匀直向上,摊不匀就会斜肩塌背,松松垮垮。垛不到一半就不敢再垛了。否则,只能是歪倒。如同过日子,只有脚踏实地,才能步步不空。一层一层垒高了,用的不仅是稻草,更是沉淀下的过去时光,只有所有的日子充实饱满了,才能往高里长,往好处走。
  草垛挨挨挤挤地立在村口、场院,让人心里踏实,如一村子的老人穿着皮袄,戴了毡帽在日子深处唠嗑。生活的丰穰,岁月的浮沉都在其中了。麦收要垛麦秸垛,秋收垛玉米秸,花生棵子,地瓜秧子,五谷杂粮的秸秆的草垛。那都是一年的总结。有经验的老人瞅一眼谁家的麦秸垛,如果像是丰乳肥臀的婆娘,就会肯定地说,这家伙今年收了至少五千斤麦子。站在村口的草垛是自己喂养大的牲口,即使是刚能干活的孩子,也不会在傍晚或月色下把手伸向邻居家的草垛。草垛是农人积攒下的所有日子,并用它来喂养偎暖自己以后的生活。
  密不透风的草垛背后繁衍着不尽的村事。连成一片的草垛是笼在村子里的云朵,连着的是村子的烟雨人生。炊烟是连着远游的游子的眼眸,草垛则是冬日里温暖游子身体的汤婆(农村过去用来装水取暖的瓷器),牵连出儿时的繁密的往事。
  草垛是乡村冬日最后的温暖,草垛肥了瘦了,就是村子盈虚有度的日子。看着日益瘪下去的草垛,灶台下的农妇不得不忧伤地计划着以后的饥寒温饱。
  其实,一个村子的老去并不是在人去屋空开始的。而是先以一个个草垛的塌陷朽烂为标志的。没有人打理照看的草垛,就像是没人管理的庄稼,先衰朽下去。如今,村子里的草垛愈来愈少,很少在看到一个蔚为壮观的草垛了,有的只是或多或少的只能称为草堆的东西填充着村子。没有了那些坚实健壮的草垛撑腰,我不知道乡下的日子是否能依旧底气十足,只会显出村子虚假的空旷。少了柴草的芳香,多了煤烟笼罩的村子的天空,我不知这样的村子还能站多久。

□刘文波

(责编: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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