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从老家回来，带回来一些红枣。一颗颗枣子被我洗净后，盛放在盘里，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吃着枣子，我的思绪却飘向了遥远的过去……
　　孩童时，奶奶家门前有一棵古枣树。每逢五六月间，枣树上就结出一个个黄豆大小的绿苞，渐渐地花苞绽开，就是一朵朵五瓣的淡黄小花，像一个个五角星，盛开在枝头。引得蜜蜂整日“嗡嗡”唱，惹得我们这些孩子在枣树下留恋不舍，时常徘徊来往。
　　风吹过的夏天，炎热但美好。我经常搬一张桌子，在枣树下和姐弟一起写作业。忙完功课，我们会去门前的河坡下采一些野菊花，姐姐最喜欢画画。我像一个小跟班一样，按她的要求，遵她的吩咐采回一些野菊花。只为了在她作画时，能在一旁悄悄观赏。姐姐支好画架，铺上一张白色的画纸。又把颜料盒打开，调色、勾兑，一支支画笔在她手里挥洒自如。
　　不一会儿，画纸上便出现几朵菊花，白色的典雅、紫色的清冷，黄色的高贵。它们全生长在一个蓝色的花瓶里，花瓶的外侧散落着几片白色的、紫色的花瓣。远望，这束花悄然静开，遗世而立，寂静欢颜。
　　忽然一阵风拂过，淡黄的枣花飘洒在了画纸上，飘落在了地上，零落入尘，顿时一地芬芳。我们在纷扬的枣花里，嗅着枣花的清香，描着童年的画面。那份安然、那份出尘，如暗笛飞声，余音绕梁。
　　枣花初绽碎如米，黄花褪尽缀青玉。最是八月风光好，枝头堆满红玛瑙。枣树在秋风里摇曳着树叶，随风舞蹈的还有那些枝叶间跳跃的枣子。一颗颗枣子如红色玛瑙一样晶莹剔透，羞红着脸儿，摇头晃脑，甚是可爱。
　　母亲拿着棍子，我们姐弟几个拿着袋子、筐子，在树底下等着。一棍子下去，哗啦哗啦地，像下起了枣子雨。有的落在我们头上，有的落在我们的背上，有的落在地上，大大小小散落一地。我们说着笑着，拾捡着红枣。有的如鹌鹑蛋大小，饱满、圆润，吸引着人的眼。捡着拾着，随手拿起一颗枣子在衣服上一擦，便丢进了嘴里，甘甜如蜜，直入心脾。
　　记得那时奶奶还在世，每逢过春节时，奶奶都会准备几个大枣去核，再和面切成一个个剂子。用手搓成长条，后将长条弯曲成型，放几个枣子嵌入，再用筷子夹紧，中间又放一颗枣子点缀做“花心”。转眼，一个五朵花瓣的枣花馍便在她手中诞生。奶奶还取了红枣，配上大米，给我们熬红枣大米粥喝，大米的白，枣子的红，相得益彰，秀色可餐，黏稠养胃，香甜可口。
　　后来，奶奶不在了，小院冷清了。又过了几年，小屋坍塌了。那棵枣树饱受风雨的摧残，时光的磋磨，已是树叶萧疏，宛如枯株朽木。再后来，枣树被人砍了去，只留下一个矮矮的树墩，孤零零地守着小院，守护这段过往的岁月。时光带走了一切，带走了枣树下的欢声笑语，枣树下的童年光阴，还有我那回不去的童年……
　　前段时间再回老家时，我路过小院。院里一片断壁残垣，四下芳草萋萋。忽然，我在一堆破砖瓦砾堆里，发现了一棵倔强的小枣树来，她在风里笑语盈盈，向光而生……

□史金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