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0日19时,山西大学门口。
一个穿着运动衫、球鞋的大男孩匆匆向记者跑来,一脸的歉意:刚刚和同事去打球了,突然发现到了约定的采访时间,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赶过来了,见笑了。
大海,25岁,浓眉大眼,和人很亲近,不管问什么,都先笑笑。他单位离山西大学不远,没事儿的时候,就和同事们一起到学校里打球。
采访就在学校的文瀛餐厅里进行了,看着周围频繁出现的光洁年轻的脸庞,记者似乎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
大海说,他也有同感,虽然已经工作了三年,但他还是经常会到山西大学来打球或吃饭,因为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想起,自己在北京上大学的日子。
A每周末,两只鸡腿
我高一那年,妈妈被查出了乳腺癌,从发现病情,到她离开我们,前后只有一年的时间。
太快了,快得让我无法接受。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像个空壳子一样。
当时,我正在太原十五中上学。料理完妈妈的后事,回到省城,时常魂不守舍。上课、吃饭、睡觉,机械地做着一系列动作,脑子却始终晕晕乎乎。
那时,也在省城上大学的姐姐利用课余时间带着一份家教,每到周末,她都要从城南坐上公交车到城北代课。
此后,她每次去代课时,都提前一个多小时出发,为的是中途路过我们学校的时候,下车停一停看看我。每次来看我,她都会带两只鸡腿,给我补营养。她能看出我情绪低落,但从没有刻意说过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静静地陪我在校园里走一会儿,问问我学校的情况,看着我把鸡腿吃完。
其实,对姐姐来说,也一样是个刚没了妈的孩子,可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情绪失控过。有一次我憋不住,哭了,她还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别怕,有我!”
小时候,我并不觉得有个姐好,因为她和我抢过好吃的,还和我打过架。有一次,为了抢块口香糖,她甚至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上。另外,我其实还有点妒忌她,从小到大,她的学习成绩都特别好,不管我怎么努力,都考不出她那样的成绩。
姐姐从上大学开始,就没向家里要过钱,她申请了学校的奖学金,还用业余时间出去当家教,她是我们村里很多父母教育孩子的榜样。那时,我告诉自己,不能输给她。中考那会儿,知道了太原有专门给贫困地区的学生开设的宏志班,学费全免,我就铆足劲儿学习,还真让我考上了太原十五中。
从老家到太原上学,身边只有姐,她也只有我一个亲人。出门在外,能有个亲人在身边才是最幸福的。
妈妈走后,在这个孤独无依的城市,姐姐和我,比以前更加依赖对方了。
特别是每周末的两只鸡腿,无形中牵起了一条纽带——姐姐陪着我,我陪着姐姐。
这样的陪伴,让我咬着牙熬过了高三最残酷的日子,陪着我熬过了高考。
2007年夏天,我考上了北京交通大学。
B大学校园里,别人以为我们是情侣
大学四年,没有了高考的压力,也渐渐适应了妈妈不在的生活。
虽然每次回到家,看到熟悉的院子,还是免不了会想起她,但日子还得继续。
爸爸似乎已经走出了悲痛,每天忙自己的生意,闲下来就在邻居家打牌聊天,过得挺充实。每次打电话,他都说不用牵挂,他的身体挺好。
大一的时候,姐姐还在省城上大四,她一直在为考研还是工作而纠结。她学的那个专业就业前景一般,再加上她担心我一个人在北京不适应,最终决定考研究生,而且还要和我考在同一所学校。
我姐姐应该算是人们常说的“学霸”了,校园里准备研究生考试的人比比皆是,他们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最终,她如愿以偿,考上了北交大的研究生。虽然我没看到姐姐是怎么努力备考的,但我还是可以想象得到,她的生活一定很辛苦,但她从来没向我抱怨过。
2009年暑假结束后,姐姐和我一起坐着火车去了北京,站在了北交大的校门口。
从那时起,几乎每一个黄昏,校园里都有我和姐姐的身影。我们一起吃晚饭,一起在操场上绕圈,我打篮球的时候,她就喝着饮料坐在一旁看着,中场休息的时候,给我递水。起初,有同学看到我们,还以为她是我的女朋友呢,后来知道是我姐以后,不知有多少人羡慕。
不过,也有人并不知情。我俩在大学期间都没谈过恋爱,后来聊起来,还开玩笑互相埋怨,一定是被人误会了,才没有异性敢靠近。
也许你会觉得,姐姐这样为了我付出,一定管我管得很严,其实不是。她很少干涉我的生活,给了我很大的自由,只在一些重大事件上帮我出主意,比如工作。
我大四那年,也在工作还是考研上纠结过,这一次又是姐姐站出来说:“别怕,有我。”想读研,费用她来想办法,要是找工作的话,我去哪儿,她也去哪儿。当我还在徘徊的时候,现在的这家单位参加了我们学校的校园招聘会,姐姐就拿着我的简历,四处帮我找起了“东家”。她说我应该先给自己找条后路,然后再尝试考研,两不误。
最后,我顺利签下了现在的这家单位,姐姐也在几个月后回到太原,顺利考入一家银行工作。
C是时候,换我来照顾她了
但有时,我觉得姐姐也像个孩子。
刚到太原,我和姐姐都住在单位宿舍,我在城南,她在城北。她们宿舍里人本来就少,经常一到晚上,就剩她一个人,她怕黑,就让我过去陪着。所以,每天6点下了班,我就像当年姐姐去陪我那样,从城南坐上公交车去城北。我们一起吃晚饭,一起去汾河公园遛弯儿,和上学的时候一样。
有段时间,她叫唤着要减肥,晚上不吃饭。我就买颗大西瓜回去,一边吃一边逗她,每次她都敌不过,放弃减肥,陪我一起吃。我觉得她一点都不胖,不吃饭身体就没了抵抗力,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去年年初,姐姐经人介绍认识了姐夫。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非要带着我,让我把把关。其实,就算她不让我陪,我也打定主意要跟着去的。我必须得看清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决定是不是把姐交给他。还好,姐夫人不错,很实在,对姐姐也细心体贴。
就在他们准备结婚的前几个月,一个亲戚告诉我们,他有个商品房的内部指标,如果我要的话,可以让给我,价格很合适,还能办贷款。
给我在太原买房子,是姐姐计划很久的事情,她说自己是个女孩,不需要房子,而我工作安定了,就必须买房子,不然将来不好找媳妇。所以,她一直省吃俭用,从不乱花钱。知道这个消息后,她当即决定——买,借钱也要买。可是,我那时刚工作一年多,工资都还了助学贷款,手里只有两三万,离首付的20多万差远了。而且,我的同学朋友都和我年龄差不多,不是刚结婚就是刚买了房,根本筹不出钱来。“别怕,有我!”姐姐又像当年一样,轻轻地安慰了我一句,就开始到处给我张罗买房。姐夫是个好人,眼看着就要结婚了,姐却把积蓄给了我,还替我到处借钱,他不但没有责怪,还拿出了几万元给我。
唉!每次说起这些事,我就觉得特别对不起姐姐,她背负了太多,我欠她的也实在太多了。
两个月前,姐姐怀孕了,我相信她一定会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但是,她妊娠反应太厉害了,吃啥都吐。现在每个周末,我都去她家里看她,给她买个新鲜玩意,给她讲些好玩的故事,要不就耍宝哄哄她。可姐姐每次都是静静地靠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她说不想动弹,也不想笑,因为一动就想吐,真是让人心疼。看着姐姐的样子,我在心里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对姐姐的,现在我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是时候换我来照顾她了。还有姐姐的宝宝,我一定会做个好舅舅。
简单的幸福,对于很多人来说,也许是再正常不过了,可对于我来说,在经历了家庭的变故后,却非常难得。
是姐姐让我在大学四年以及以后的生活里都一直过得平静而幸福,因为每次遇到困难,都是她站出来,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张开双臂,照顾我。
我老家在朔州市右玉县的一个村子里,因为干旱少雨,家里的土地收成很低,日子也一直过得紧巴巴的。我妈就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像所有农村家庭的主妇一样,吃苦耐劳、心地善良。到现在,我还记得妈做的饭特别香,妈铺的床特别软,只是当时并不知道珍惜,“有妈的孩子是个宝”的道理。
幸好,我有个姐姐,现在我依然能吃到带有妈妈味儿的饭菜,姐姐铺的床也特别软,姐给我买的衣服也特别合身。有时候,看着姐姐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年幼的时候,妈妈正在平房院子里张罗给我们做饭……
一路走来,姐姐操心我的学习、工作、生活、买房,还催着我找女朋友……其实,她只比我大3岁。
没妈的日子里,我还是个“宝”,该得到的爱并没有缺少太多,因为我有个好姐姐。现在,我也想对姐姐说一句,“姐,未来的日子里什么都别怕——有我!”
本版采写 本报记者 赵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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