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鸥画

一场暴雨断送了一家人的好生活，却没能泯没他们的良心

10月9日早晨6时30分，晋城市城区北石店镇南石店村。

此时天色还没大亮，刘平桂就穿衣起床。早饭是当地人常吃的小米稠饭。7时20分，土豆丝炒好，饭也做好。不一会儿，丈夫李继林起床洗漱后，端起碗来。一抹嘴放下碗后，匆忙上班去了。

把一家大小安顿好，刘平桂来到村东的 “晋城市城区三晋雪面粉厂”。

一场暴雨毁了10年心血

提起2010年8月19日的那场暴雨，刘平桂就想流泪，那场灾难至今让一家人“缓不过劲儿来”。

2001年，刘平桂和丈夫李继林投资20多万元，在村里开起面粉加工厂。南石店村有3座面粉加工厂，生意也都不错。夫妻俩注册了“绿缘雪”商标，并设计了面粉包装袋，顺利通过了质监部门的QS认证。夫妻俩以北方农民的诚实，赢得周围18个村庄村民的信任。生意红火了，4万元买了辆“康铃”工具车，又花数万元买了村里盖的楼房。2009年，一家四口人住进装饰一新的新房。

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刘平桂连做梦都能笑醒。没成想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蒙了。“长这么大，从没见过那么大的洪水！”说起3年前的那场暴雨，刘平桂至今仍感到“害怕”。

2010年8月18日晚至19日下午5时，晋城市遭遇强降雨，位于市区东北部的北石店镇的降水量超过200毫米，地处该镇低洼处的南石店等数座村庄被淹。刘平桂的面粉厂位于村东，地势比村里其他地段低二三十厘米，19日上午11时，洪水涌入厂房，厂房内的面粉加工机器泡在水里，堆放在厂子空地上整包整包的小麦已没入1米多深的水中。

在晋城乡村，每年麦收后，村民习惯将小麦寄存在附近的面粉厂，家里没面时，就拿着“兑粮本”去面粉厂按比例换回面粉。厂子被淹时，恰巧是麦收过后。刘平桂将从洪水中“抢”回的账簿一查：库存小麦105万斤。5天连阴天气过后，除约30万斤外，库存的76万斤小麦完全失去食用和加工价值。按当时市场价格折算，76万斤小麦，就是80万块钱！

诚信夫妇成为“中国好人”

在厂里存放小麦的散户，多达200多户，辐射附近18个村庄。知道刘平桂的面粉厂被洪水淹了之后，在厂里存小麦的村民纷纷赶来。

刘平桂心里清楚：大伙儿在带来安慰的同时，眼神里也流露出“自家的小麦是否还有保障”的疑惑。“受灾后，一下子还不起村民粮食是真的，但知道我的情况后，大伙儿也不会同时来取面，我总得让大家放心吧！”刘平桂就与李继林商量：不能将10年辛苦打拼的品牌扔掉，更不能将在乡亲们心中树立的信誉放弃。为了还债，刘平桂夫妇东拼西凑了30多万元，买回近30万斤小麦。

后来看到的情形，让村民们将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又放回肚里：不论何时到厂里取面，不是刘平桂在，就是李继林在。有时候忙不过来，她还会让住在同村的老母亲守候在厂里。就是到中午要做面条，村民们跑到厂里也能取到面粉。“如果厂里没人，怕村民们误会我是躲债。”

夫妻俩诚信还粮的消息，迅速在当地被传为美谈。2011年4月初，记者对夫妻俩诚信经营的事迹进行采访报道，在当地引起强烈反响。随着新华社及省内其他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诚实守信的刘平桂夫妇迅速被各种荣誉所包围：去年底，包括夫妻俩在内的203人被命名为“晋城好人”。今年2月，二人的事迹被创作成情景剧《还粮》，并搬上了晋城电视台的“春晚”，不少观众为之动容。

更出乎意料的是，今年6月，央视《真诚沟通》栏目播放了刘平桂夫妇事迹，二人名字传遍大江南北。今年5月，夫妻俩与其他10位“晋城好人”被国家文明委命名为“中国好人”。7月23日，我省首批“山西好人”名单公布，刘平桂李继林榜上有名。

当年的“估计”过于乐观

“80万元的债，已还了50万。”这是去年刘平桂夫妇在接受媒体采访后见诸报端的话，“账估计最早还得有两年多才能还清。”然而，当年的“估计”，显然过于乐观了。

被水泡的76万斤小麦，按照当时价格是80万元。刘平桂拿出了账簿：受灾当年的2010年，偿还村民面粉19.5万斤；2011年，偿还面粉12.6万斤；2013年9月，偿还面粉6.3万斤，“现在还欠乡亲27.8万斤小麦，折成面粉是22.3万斤。”

从3年来还账的具体数目看，记者明显感觉到二人越来越吃力。说起还粮的困难，夫妻二人欲言又止。环顾面粉厂内，空空荡荡，几乎没有一袋小麦。

自从厂子遭灾后，每到雨季，刘平桂就心有余悸：“村民还都愿意往厂里存小麦，但因为厂子地势低，收来的小麦怕再被水淹。”每年村民到面粉厂存小麦也就两三个月时间，往往在他犹豫踌躇之际，村民的小麦也被其他人收得所剩无几。

掏钱到市场上收购小麦，现金又把夫妻二人难住了。如今的小麦价格是1.3元/斤，比2010年的涨了0.3元。要还的27.8万斤小麦，按当年的价格是28万元，按如今的价格是36万余元。为了还债，李继林和大女儿外出打工，只要拿到工资就买成小麦，然后加工成面粉，还给老乡们。

清苦生活中坚持还债

2012年年底，包括夫妻俩在内的203人被授予“晋城好人”，每人领到2000元的奖金，纳税后为1800元，二人赶紧买了小麦。刘平桂说，每次被请到市里的单位宣传事迹，能有300元的补助。“讲了13场，补助3900元，都买了小麦。”刘平桂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是不是给‘晋城好人’丢脸了？”

如今，刘平桂一家生活过得十分清苦，馒头就咸菜是家常便饭。今年二女儿考上了省城一所大学，学费每年一万多元。刘平桂真不想让女儿再念书，可看到那祈求的目光，还是咬牙将二女儿送到学校。得知家里困难，北石店镇有关部门给送来2000元的救济金。

尽管是哭着到了省城，可想家的女儿中秋节时没回家，“因为这能省下往返车费200块钱”。资金紧张，原来雇的工人都辞退了，国庆节终于回到家的二女儿懂事地帮助父母干活加工面粉。

由于每月只能转动四五个小时，磨面机器也出现了锈蚀。为了尽快偿还乡亲们的粮食，没了辙的刘平桂想把厂内的磅秤和工具车变卖，可一直没合适的买主。让夫妻二人担忧的并非仅限于此，面粉厂被淹之后，存放小麦的仓库经常出现返潮。“最根本的解决办法，就是将面粉厂另迁新址，但目前力所不及啊。”采访时，夫妻二人不约而同发出叹息。

本报特约记者 李吉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