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石世纪广场南端的停车位里不少是黑出租车

离石至中阳、离石至柳林

5月8日，本报以《拦车老头成了 “流动的汽车站”》为题，报道了从离石到太原，当地人搭 “顺风车”成风的怪象。报道见报后，不少当地读者打电话反映，离石东口的“拦车老头”，仅仅是离石客运的两大怪之一，“还有一大怪，是离石到中阳、柳林没有几辆客运班车，往来几乎全靠‘黑出租’”。

离石区是吕梁市的行政中心，柳林县是吕梁市最富裕的县，中阳县是吕梁市离离石最近的一个县。记者通过十余天连续走访，调查了离石至中阳、柳林之间正规县际客运班车缺失、“黑出租”泛滥的情况。

记者在采访中认识了一名跑柳林方向的“黑出租”司机小辉（化名），方山县人。小辉跑“黑出租”已经两年了，他的车是一辆比较新的大众捷达车。记者问他，去柳林走不走高速，他笑着说，他们一般走307国道，但客人有要求，而且肯出5元钱高速过路费，他们也不介意走高速。记者坐小辉的车，从前述线路离石的世纪广场到柳林的柳林广场，全程耗时38分钟，并不比走高速慢多少。一路上，除了两个测速点和离石市区内速度不快以外，小辉的车速基本保持在80迈左右。

尴尬的县际客运班车

记者从吕梁市运管部门了解到，离石至柳林的日客流量近万人，离石至中阳的日客流量为6000人左右。不论是民间还是官方，基本认可离石至柳林往来日客流量应该是8000-10000人次，离石至中阳往来日客流量6000人次左右。

相对于如此庞大的客流量，如今从离石至柳林，却没有一辆正规的县际客运班车，离石至中阳也仅剩4辆客车。

离石至柳林，原本共有县际客运班车37辆，2011年5月，有32辆因为经营期满而停运，剩余5辆客运班车也在之后半年多时间里全部经营期满。也就是说，从2011年下半年到现在，离石至柳林的营运线路上，陷入了无正规县际客运班车可坐的尴尬境地。离石至中阳的客运班车，也从2011年开始陆续期满停运，到目前还剩4辆客车，根本无法满足当地群众的出行需求。

而这种情况，直接导致这两条线路上的黑车越来越多。

离石的“黑出租”具体有多少，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几组数据。

今年4月份，离石区交警大队有一个统计数据，离石至柳林的“黑出租”约为70辆，其中微型面包车约30辆，小型轿车约40辆；离石至中阳的“黑出租”约30辆，其中微型面包车约5辆，小型轿车约25辆。离石区运管所从2012年6月至今，查扣非法运营的“黑出租”600余辆次，对交警部门统计的“黑出租”数据，他们表示认可。

当地客运公司和客运班车经营户向记者介绍的数据，则是离石到柳林约120辆“黑出租”，离石至中阳七八十辆。采访中，记者接触到的很多“黑出租”司机估算，离石至柳林间有100辆左右（后受柳林6路公交开通的影响，数量有所下降），离石至中阳50辆左右。

“黑出租”广场疯狂拉客

5月16日下午，离石世纪广场附近，记者向执勤的一名交警问路：“去柳林从哪儿坐车？”这名交警有点诧异地上下打量着记者，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向广场南端努了努嘴说：“你去那边打问下。”

世纪广场属于离石市区中心地带，附近商铺林立，人流穿梭，十分热闹。记者顺着交警的指引向广场南端走去，刚到东南角，就听见一长串急促的吆喝声“柳林、柳林……”，语速快如机关枪。接着就有人上来询问：“是不是去柳林？马上走。”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又过来一个人：“哎！中阳、中阳、中阳的走了，是去中阳吗？”

广场东南角这里，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站着一些人。只要从附近路过，就有人上去招呼问去中阳还是柳林。还有些人在广场和附近的路面上走来走去，大声吆喝着。

这些人四处吆喝、逢人便问，让广场消闲的市民极为厌烦。很多人听到声音，早早绕着走开。广场东南角这块地方，俨然成了“黑出租”的“地盘”。

记者同时了解到，离石世纪广场南端的堵车，曾是当地一个老大难问题：世纪广场南的贺昌中学坡下，每到高峰期间，连自行车都走不动，当地市民对此颇有怨言。有人分析堵车的原因是人多车流量大，尤其是贺昌中学上下学期间。有人说是路的设计不科学，贺昌路与广场连接部分是广场车流、人流往南的唯一通道，路窄人多。而记者了解到的实际情况是，这段路堵车的重要原因，正是因为此处是“黑出租”一个重要拉客点，乱停乱放的“黑出租”，使这段原本就紧张的交通更加不通畅。

今年3月，离石区交警大队曾对这一路段的车辆乱停乱放以及占道的“黑出租”进行清理，堵车情况稍有改观。但被交警打击后，往柳林方向的“黑出租”停放到了广场停车场内继续拉客，中阳方向的“黑出租”则停靠在广场南路停车位内拉客。由于交警职能所限，对这些停放在停车位内的黑车也无可奈何。

黑车司机自曝行业秘密

离石当地网站介绍，“离石西南经三川河直通柳林县，距柳林县城30公里；东南经南川直通中阳县，距中阳县城26公里。”而在当地人的一般认识中，离石到这两个县的距离也就20公里左右，正常的车程都是半小时左右。

记者了解到，从离石坐“黑出租”到中阳的票价，白天每人10元，晚7点以后则涨为每人15元；到柳林的“黑出租”票价，小车每人15元，面包车每人10元。而正规客运班车，离石到中阳的票价是8元，离石到柳林票价10元。一般情况下，“黑出租”中的小车坐满4个人就走，面包车则至少要拉9个人，有时能挤10人至13人。“黑出租”司机每天早上8点多就开始“工作”，直至晚上8点多。

记者在采访中认识了一名跑柳林方向的“黑出租”司机小辉（化名），方山县人。小辉跑“黑出租”已经两年了，他的车是一辆比较新的大众捷达车。记者问他，去柳林走不走高速，他笑着说，他们一般走307国道，但客人有要求，而且肯出5元钱高速过路费，他们也不介意走高速。记者坐小辉的车，从前述线路离石的世纪广场到柳林的柳林广场，全程耗时38分钟，并不比走高速慢多少。一路上，除了两个测速点和离石市区内速度不快以外，小辉的车速基本保持在80迈左右。

小辉告诉记者，他从离石到柳林，一天要跑6趟，往返是12次，“一次拉4个人，一天就是48个人。一人15元，刨去开销，一天净赚四五百元没问题。遇到天气不好，比方下雪什么的，拉一个人怎么也得要三五十元的。”小辉略带自豪地向记者说：“我们这，一个月下来怎么也赚个万儿八千。跑出租不是很累，路上才半个多小时，把人送到后，街面上转一转拉拉客人，基本上就算休息了。”

跑“黑出租”的人，大都有自己固定的地盘，小辉他们就是“定点”在世纪广场停靠拉客的。他透露，还有一部分是专门在火车站附近拉客的，两边互不越界，“去广场的车除非特殊情况，很少会去火车站”。小辉还告诉记者，以前跑柳林的车有100多辆，现在少了些。柳林的6路公交开通后，对他们还是有冲击的，“以前根本不需要等，客人都自己找上门，现在还得等等客人”。

2011年11月，柳林县为了解决群众出行难的问题，将县内6路公交车延伸到了与离石交界处，分流了许多客源。小辉给记者算了一下，柳林的6路公交一共11辆，平均每辆每天的营业额是1000多元。6路车的票价是3元，即每天每辆的客流量是300多人，11辆就是3600多人。但他们跑柳林的“黑出租”，每天总的客流量大概5000人左右，依旧占据了离石至柳林客运的“多半壁江山”。

记者问小辉，跑“黑出租”怕不怕被查，小辉说：“怎么不怕？不过看大查还是小查了。大查就是政府组织的专项整治和联合执法，那就要躲躲了。小查是平时运管和交警扣了车，交了罚款，要出车来继续跑。”

坐公交到柳林大不易

那么，乘坐公交车来往离石、柳林，又是什么情况呢？记者对离石区世纪广场到柳林县广场的行程，进行了体验。

按照事先打听好的路线，16日16：00，记者在离石世纪广场等候离石的5路公交。虽然前一班车刚走不久，公交站牌下还是很快又聚了十多个人。等车期间，不时有黑车司机过来吆喝询问是否去柳林。过了8分钟，记者等来并乘上5路公交。票价是1元。

上车后记者询问司机，从哪儿能坐去柳林的车，司机回答到了他会提醒。16：40，5路公交出了离石交口镇，到达一个叫韩家坡的地方，这里已经属于柳林李家湾乡的地界，司机提醒要转乘柳林车的乘客在此下车。记者下车发现，前面停着一辆上白下绿的公交车，这便是柳林县的6路线公交，票价3元。记者之前乘坐的离石5路公交上，有8个人上了这辆6路公交车。

记者上车后，16：45开始发车，车上共23人。记者询问之前就在此车上的当地人，说6路车发车一般要在这里等半小时左右。看来，记者算等的时间短的。

途中，6路公交路过柳林交警李家湾中队，司机拐进去接受检查，执勤岗里的交警没有上车，只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摆了摆手里的帽子就放行。出了李家湾乡后，公交车拐上307国道。一路上不时有乘客上下，车上人数基本保持在25人左右。17：20，公交车达到柳林县城，17：28，记者在柳林广场下车。算上等车时间，记者从离石世纪广场到达柳林的柳林广场，花费4元，耗时1小时28分。

记者采访公交车上的乘客了解到，加上等车时间，坐公交车有时候需要两个小时左右。

黑出租为何屡禁不止？

离石区运管所所长乔建岗接受记者采访时很坦率地说，希望记者好好写写离石的“黑出租”问题，“不怕说问题，打击‘黑出租’是运管部门义不容辞的责任，但离石的黑车根源不是运管部门不管，而是仅运管一家，根本管不过来，治标不治本”。

乔建岗介绍，离石“黑出租”大量滋生的一个主要原因，是正规班车少，而这两条线路上的客流量又大，导致黑车屡禁不止，“甚至越打击越多。”而且，运管执法人员在执法中经常会遇到非法营运者的抵触，甚至暴力抗法。他透露，从2012年6月到现在，离石区运管所查扣的非法运营的黑出租车600多辆次，遭遇暴力抗法26起。今年1月，一名“黑出租”司机冲进乔建岗的办公室，拔出匕首要求他放车。去年10月，一黑车司机拎着汽油桶来运管所后院，幸亏工作人员及时制止，没有造成大的后果。

按照相关规定，对“黑出租”的处罚标准是3-10万，运管部门根据我省的《交通行政自由裁量基准制度》，按最低5000元处罚。乔建岗让工作人员调取了大量运管执法视频，让记者看运管执法之难，“查‘黑出租’先要取证，许多‘黑出租’被查时都不会承认，甚至有乘客还会帮着‘黑出租’说话。查扣也难，‘黑出租’的非法营运者中，有部分残疾人、低收入者等，他们靠‘黑出租’来养家。还有一些有门路有背景的，让运管执法查扣车辆时困难重重。”

离石区交警大队在给离石区政府的报告中，也提到相同的情况。鉴于“黑出租”存在重大安全隐患，他们建议市区两级政府尽快恢复柳林、中阳方向的客运班车，以正规客运占领三县区之间的客运市场，以充足的运力保证群众的出行需求。另外，打击黑出租需要联合执法，交警和运管职责各有所限，分开执法无法对黑出租形成有力打击。

从今年4月20日开始，离石区政府开展为期三个月的联合打击“黑车”等非法营运专项治理活动，其中的任务和目标之一，“坚决查处和打击汽车站、火车站周边和世纪广场、原纪念碑、新龙凤大桥附近的‘黑车’营运行为。”按照实施方案，5月6日至7月5日是集中整治阶段，但就记者采访了解的情况来看，目前专项行动收效不大。相关业内人士指出，运动式的整治仅仅能收到暂时的效果，“黑出租跟相关部门打游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离石至柳林城际公交“流产”

记者采访中发现，在离石霜雾都村的一个停车场里，停着19辆红白相间的客车，它们在这个停车场里已经停放了一年多时间。另有一辆，则停在一个叫“顺达”的客运公司院内。这些客车为何闲置一年多呢？

据了解，2011年4月，吕梁市交通局召开了“离石至柳林县际客运实施城际公交改造”的听证会，之后草拟了《离石至柳林、中阳等县际客运班车实施城际公交改造方案》，向相关区、县政府征求意见。2011年8月8日，吕梁市政府召开常务会议，第六个议题就是“研究对柳林、中阳等县际班车实施城际公交改造工作”。《吕梁市人民政府常务会议纪要(2011)25次》中提到：“会议原则上同意对柳林到市区县际班车实施城际公交改造。”此次会议后，吕梁市物价局批复：“吕梁火车站—柳林庙湾 (离柳线)城际公交客运实行一票通，票价为每人4元。”2011年9月29日，吕梁市工商局也给相关客运公司发放了经营城市公交、城际公交、城乡公交的营业执照。

2011年11月和12月7日，吕梁顺达客运公司和线路运营户，分两批以每辆车41.5万元价格，从山东购回20辆双开门9.3米公交客车。公交车买回来了，在吕梁市公安局交警支队车管所却上不了户。记者在吕梁市交警支队采访时了解到，不给这20辆车上户是出于安全考虑。离石至柳林线路，其中大部分路段要经过307国道。307国道日车流量为12000余辆，城际公交车穿行其中，存在严重安全隐患。

吕梁市交警支队还给记者出示了一份山西省交通管理局车辆管理所给吕梁市车管所的《关于对公交客运车辆注册登记有关问题的意见》，意见的下发日期是2012年5月31日。意见全文如下：“按照国家标准《机动车运行安全技术条件》（GB7258）规定，城市公共汽车是指仅在城市道路上运营使用的公共汽车；国家公共安全行业标准《机动车类型、术语和定义》（GA802）规定，公交客运是指城市内专门从事公共交通客运的机动车。对申请办理使用性质为公交客运的车辆注册登记时，除查验车辆安全技术是否符合公共汽车标准规定外，还应当根据其行驶区域进行确定，不属于在城市道路运行的，不得确定公交客运使用性质。”

不上户就无法营运，于是，20辆公交车至今闲置；于是，离石至柳林的城际公交搁浅，客运公司和经营户又不愿意恢复原来线路的班车运营；于是，两地之间群众出行往来，就只能靠“黑出租”。

经营户为什么不愿意恢复班车运营，车辆买回来停着不怕亏损吗？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如果离石至柳林城际公交线路批下来，肯定优先考虑安置这20辆车，那么这些车辆的价格就马上水涨船高，经营户根本不用担心亏本，“而且，相比公交车，客运班车不能超员，不能随意停靠拉客，还需要进站管理等等，补贴也没有公交车高，所以经营户几乎都不愿意恢复班车线路”。

在这种僵局中，为解决群众从柳林至离石的出行问题，柳林县政府便打了一个“擦边球”：将县内6路公交车开到了离石的边界，直接和离石的城内公交对接。但对柳林县把公交开到离石边上，不管是吕梁市交通局还是相关客运公司和经营户，私下都对吕梁市交警支队颇有微词：“基本相同的路线，为什么柳林的公交车就能上户，离石至柳林的城际公交就不给上户？”对此，吕梁市交警支队车管所负责人的答复仍是“经多次论证，离石至柳林的道路安全运行条件不宜开通城际公交。”

现在，离石至柳林之间有了打擦边球的6路公交，让原有的县际客运班车恢复运行更加艰难。

听证会上的焦灼与胶着

5月17日下午，在吕梁市国际宾馆的一间会议室里，召开了“开通离石至中阳城际公交”的听证会。会议由吕梁市运管处负责主持听证，参加听证的有吕梁市人大、政协、纪委、交通、住建、物价、交警和离石、中阳运管所等部门的代表，另外还有4名消费者代表和吕梁顺达运业有限公司的负责人。

在听证会之前，吕梁市交通运输局已经就此发文征求了离石区政府和中阳县政府的意见。2012年12月，离石区政府和中阳县政府书面回复表示同意。两地政府的意见回复中甚至使用了“迫在眉睫”“人心所向、势在必行”等字眼。

如果离石到中阳这条城际公交能够开通，那将是吕梁市范围内的第一条城际公交线路。这条线路开通后，将极大缓解离石至中阳之间往来群众的出行困难问题。所以，这一听证会场面极为热烈，代表们都对这条线路提出了诸多意见，但各自观点却比较对峙。消费者代表则介绍了目前离石至中阳的出行现状。两地之间已经快两年没有车可坐了，而现有的4辆班车，每次在车站内等车就要一个半小时，十分不方便。“黑出租”则是白天10元，高峰期间15元也坐不上，迫切希望能开通公交线路。几乎每位发言的听证代表都提到，离石至中阳开通城际公交是便民利民的好事。

但安全问题成为听证会上最大的争论点。这条公交线路要经过209国道和340省道，离石至中阳段的340省道是出名的车流量大，而且路上大多是运煤的大货车。有代表建议如果设公交线路，车站一定要修建成港湾式停靠点，避免公交车路边停车时影响到后边的货车。吕梁市政府法制办的代表指出，听证会所提供材料不翔实，应该还有专业部门对该线路的安全评估报告、线路的途经路段路况介绍和管理方面是否已经符合规定等方面的资料。吕梁市交警支队代表更直接：文水境内发生死伤严重的“4·10”事故后，省交警总队的意见是，不建议上城乡公交。

询问阶段后，吕梁市交通运输局副局长孙林富代表交通主管部门发言说，城际公交对吕梁来说是一个新课题，将把听证会的相关情况上报吕梁市政府，如果政府部门批了这条公交线路，将大力完善安全和站点设置。

听证会后，记者采访吕梁市运管处负责人，询问如果公交线路暂时批不下来怎么办，得到的答复是，尽快恢复原有线路的客运班车。

10、11版采写：本报记者　王晋磊